“你跟莫颜不在一个队，是后来认识的？邻居？仇人？情侣？”纪柳直接面对着乐进，伸手抬起对方的下巴，动作出乎意料地快，乐进甚至没有反应过来。

“哦~你们是情侣。”看着他的眼神，手指感受到他皮肤的迅速升温，甚至体内血管一阵阵的搏动都比方才更加有力，他的心脏收缩得力度更大了，脸更红。

纪柳不会观察微表情。她看过《LIE TO ME》，但是，她能观察人体的内部，她睁眼看着对方的脸，但大脑却连对方的胃内容物都能感觉清楚。

表情可以骗人，呼吸可以骗人，但心脏收缩、体温变化、内分泌变动都是更加客观的。

“什么？”一秒钟，王庆失口叫道，“莫颜什么时候和你交朋友了，她不是和方畅达一对的吗？”

众人的目光立刻被这声音吸引了过去。

可是，在王庆惊讶的表情和声音下的，却是恒定的体温，几乎没有变动的心脏搏动幅度，肾上腺素、汗液分泌更是一点增加都观察不到。

他没有激动，所以，不可能吃惊。要么，这件事他早就知道，要么，这件事他根本不关心。

但是，这两样的心态决定他都不应该这样夸张地喊出来，老话说得好“过犹不及”。

如果他表现出纳闷，纪柳或许还会观察一下他的表情，然而……现在她只感觉到王庆对乐进的恶意已经满得要溢出整个小监区了。

难不成那个莫颜还是王庆暗恋已久的？因为被乐进杀了所以要报复？

如果王庆是凶手，先死的11小队剩下四个人可以理解，大概是日常摩擦，其他人也没办法了解具体原因。如果乐进是凶手，可能有别的原因，但也可能是因为莫颜，至少她是乐进女朋友这件事她能肯定。

至于方畅达和莫颜的关系，就还要再调查了，可是之前的卷宗上根本一个字都没有。

纪柳忍不住瞥了一眼栏杆外的看守，几个人终于合上了张大的嘴巴，此刻还在不停打量被掰变形的栏杆，甚至都没接收到纪柳嫌弃他们废物的眼光。

纪柳觉得以自己的智商，可能陷入了一个误解的死圈，她决定换一个角度。

医院那个暂且不算，一共三个嫌疑人，看王庆对乐进的态度他们三个人不可能是同伙，那么，李达光有没有可能是乐进的同伙？他是4小队今天过生日的，和5小队排名靠近，甚至可能一起出过任务，而且一个精神异能，一个火异能，搭配也还算合理。

李达光是精神异能者，在B级排名靠前，应该战斗力还算不错，但是他这种异能者需要贴身保护，王庆这种攻击低的水异能和他一起出任务的几率比较小，而且，王庆在11小队，那边的队伍战斗力比28高不到太多去吧？

纪柳默默地观察三人，再也没说话，大脑却在拼命地运转，却突然发现自己又预估错误。

虽然只有三个人，但是排列组合实在是太多了。

因为，还有梅甯那种两个或者两个以上异能的人。但是通常都只有更期待关注度的女异能者才更会选择完全曝光自己的底牌，大部分多异能者都会选择隐藏自己的异能。

像是纪柳，如果不是她当初太傻（现在也不聪明）把自己所有老底都揭了，她这个领域可以说是很牛叉的，而且有时候还能偷听，甚至还能强化皮肤不被咬伤，只对外说自己是“力量异能者”就行了，像之前被评定为B级时一样。

因为排列组合太多，她猜不出来了，自己把自己整懵逼了。

于长生：看我二老板这个表情就有点感觉不太好。别人装哔被打脸，我家二老板可能喜欢装哔然后打自己脸？果然还是一个不走寻常路的奇女子。

这时，纪柳突然转身对看守和两个瞪着里面的奇景啥都不敢问的调查员说道：“林龙、张文宇、梅甯、高景轩都可以放走了，我肯定他们没嫌疑。”

众人都是没想到，一个调查员忍不住问道：“为啥啊？”

纪柳有些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女人的直觉，你没听说过吗？”

于长生：给跪！末日就不是法治社会了啊？不讲证据的啊？你是来调查的不是来判案的啊姐姐！

“凭什么？”王庆突然开口。

这一瞬间，他意外地看见纪柳挑挑眉，一副“我很高兴你居然中计了”的表情，顿时觉得有些不妙，但到底怎么回事，他也想不通。

事实证明，王庆并不是真正的情感缺失，完全没有焦虑、紧张、担心、忐忑的情绪，当他得知四个人会被放走的时候，他的体征开始变化了，也有了一些类似于乐进的焦虑情绪，但此刻，乐进却比方才平静了一些。

说明乐进已经接受了“这四人是无辜的”的设定，他原本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

而且，逐渐平复的情绪更说明他已经适应了“被怀疑”的压力，并且努力调节和克服，因为，他也接受了“自己是有罪的”的设定，还想要表现出“我在留下的三人当中是比较无辜的”的伪装。

纪柳得出了“乐进应该不是唯一的凶手，但至少是其中一个凶手”的结论。那么接下来，就要看另外俩人谁可能是他的帮凶了。

哦，不，或许还有一个可能。两个凶手之间并不是合作的关系。

而王庆在纪柳面对乐进并且仔细观察他的时候，也开始调整自己的情绪，很快就将方才瞬间被调动起的愤怒和不甘心压制了下去。

纪柳觉得这种能够随意控制自己情绪的人是最可怕的，说不定还真特么是反社会人格。

在被“冤枉”的时候都能不生气，还在寻找对方（不是敌人，而是执法者）的漏洞，这不是报（复）社（会）是啥？

比起这两个表现太过突出的人来，之前紧张又沮丧程度稍微高一些的李达光就正常多了。

纪柳感性上愿意判定这个人是无辜的，但是，她第一次用领域观察别人的生理变化，也不是十分能肯定。七个嫌疑人在一起的时候，她可以选择多数来判定，但现在样本一共只有三个，她甚至有点后悔方才的话了。

——那几个调查员竟然真的带着四个人走了，不知道是不是去办释放手续了，你们为啥那么听这个深井冰的？于长生小同学很是想不通。

因为自己也想不通，所以纪柳觉得：“如果是因为感情问题所以杀掉女友和J夫方畅达，结果被11小队其他人发现彻底灭口，不过没来得及杀王庆或者王庆没看到——凶手肯定是乐进。然后，乐进纵火烧死更多人？！”纪柳想，然后又立刻自我否定，“就算是栽赃给王庆，可王庆没有火异能啊！那就不是栽赃！”

她想了想，又再度自我否定：“万一……他通过女朋友知道队友王庆有隐藏的火异能呢？那还是栽赃！”

纪柳在栏杆监区里、三个人的面前，转圈踱步，强忍着神经兮兮的各种自我否定，不说出声来。

“反过来，如果是王庆先杀了11小队的人，被关起来，那乐进或者李达光为什么要放王庆出来呢？除非……”她深吸一口气，又叹息，“除非对方本来就有想杀的人，就是后来烧死的人，如果是乐进，正好他有火异能。如果是李达光，他就有隐藏的火异能……”

纪柳又把自己绕糊涂了。

于是她又再度抬头，看着已经回来的两个调查员道：“这个乐进肯定是杀人凶手之一了，你们可以打报告申请精神异能探查了。”

众人面色一凛，众所周知，精神异能探查是在基地内，甚至异能者之间被绝对禁止的行为。

当然在侦讯过程中是有必要用的，但到底还是特别不人道的手段，而且，会对使用人和被使用人都造成精神负担，甚至操作不当会导致双方的实质性伤害。

因此，使用这个技能需要经过重重审核批准才能进行。

突然，乐进的身体特征变化更剧烈了，比方才更明显地让人观察到，即使不像纪柳一样用“透视”去感觉他的全身，光用普通人眼都能看出来，这一瞬间乐进的脸红得像是喝醉了一样，整个人的眼珠瞪到最大，而且咬牙切齿面目狰狞。

大家都能理解。

不是所有犯人都能“享受”到精神异能探查这种侦查待遇的，据说遭受这样的探查和被精神攻击一样可怕，而大家至少的是——凡是被精神攻击过的人都死了（和纪柳一起出任务顺便借光的除外），因此被没有体验过的人认为那肯定是“生不如死”的刑罚。

连身为精神异能者的于长生都觉得有点过了，于心不忍。

但是突然，纪柳一扭头，一脚踹向了乐进：“擦，你到底几个异能？居然用精神异能攻击我！”

于长生吓了一跳，他的任务就是保护纪柳不（在昏睡状态）被精神异能攻击，现在她被攻击了他居然没察觉到，真是太失职了，急忙伸出精神异能来探查周围的波动。

他本来以为留置所这种执法区域不会有危险的，没想到还专门有人知法犯法，真是太岁头上动土！而且你们B级的根本不晓得，纪柳这种人是精神异能者的天生克星，碰上她算你倒血霉了！

纪柳一脚飞出去的同时，也伸手去身侧抓过孟剑英精心打造的大剑来，这栏杆里比较窄，其实挥舞不开，但是她条件反射下根本没想太多。

而所有人都更加没想到的是，除了众人用肉眼都看不见的精神攻击之外，乐进手中突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无数细长的铁片似的东西，迎面对着纪柳洒了过来。

他虽然使用这种异能的战斗经验不丰富，奈何这个临时监区总共连二十平米都不到，双方之间的距离太近，总会打到几枚的。

于长生冲过来已经赶不及了，他情急之下只得也同样对对方发动精神攻击。

瞬息间，纪柳的长刀已经从腰侧抽出，瞬间在身前翻转，没有克制住的一股怒气顿时爆发了出来。

在她自己都震惊到的情况下，亲眼看见长刀划过之处一片银蓝色的刀光，像是挥出一长片缥缈银纱一样，直接扫过了那些手指饼形状的小铁片，不但将它们全部扫落，甚至那片银纱波及到的地方血流成河。

乐进被刀光顺着大腿横栏而过，随着喷涌飞溅的鲜血之外，整个上半身连带大腿根率先跌落在地，反而两条离开身体的膝盖和小腿、脚丫更加放飞自我，还坚持了好几秒才歪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