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猪食?再过两天连烂白菜叶子都没有了!”
书铺伙计忍不下这口气,横眉竖目地跟二皇子吵了起来。
“太京封锁快要三日了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也出不去,咱们牡丹坊里又没有什么米铺菜铺果子铺现在家家都只能吃地窖里的大白菜风行阁的人又多消耗大。如果不是你主人的赫赫威名就凭那五两银子现在连口烂菜叶都捞不着!”
二皇子被骂得眼神发直。
他本能地想什么主人我主人是谁?
好在他很快反应过来了伙计指的应该是孟戚。
二皇子不禁暗恼好端端地干什么要说自己是随从,他明明是大夫的病患,跟着墨鲤孟戚是为了治病的。
可是说出去的话便似泼出去的水收是收不回来的。
二皇子冷哼一声加上他实在饿得厉害,决定不跟这伙计一般见识,抄起筷子就准备填肚子。
在伙计怪异的目光里这位倒霉的皇子停住了动作挤出一个僵硬又痛苦的笑容,然后把手里还没接触到餐盘的筷子递给了墨鲤。
“大夫,这里没什么好东西,将就着吃吧。”
陆慜觉得自己牺牲很大饿得头昏眼花的时候还能想到圆谎他是随从,随从怎么可能抢在主人跟主人的朋友面前吃饭呢?
陆慜自认伪装得不错,可事实不是这样。
牡丹坊这儿,什么样的人都有,加上风行阁又是卖消息,伙计虽然武功不高,但是见过的人多了去了,他一眼就能看出陆慜根本就不是随从。
不仅不是随从,还有可能是那种出身极高的权贵子弟。
只是在陆慜身上,又透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无所谓,不摆架子,不在乎脸面。这就很奇特了,越是没落的显赫门第,越要面子。陆慜两边都不靠,有一种自暴自弃、自我放纵的味道,这让伙计按捺不住地对陆慜的真正身份好奇。
可惜吃食送到了,为了不惹怒贵客,伙计没办法始终杵在那里观察。
伙计前脚刚走,孟戚就把墨鲤手里的筷子夺下来重新塞给二皇子,还嫌弃地开口道:“吃吃吧,免得被饿死。”
“等等。”墨鲤好气又好笑地阻止。
他正要建议二皇子先喝两口面疙瘩汤,缓缓肠胃之后再吃东西,结果发现二皇子已经捧着碗,按部就班地吃了起来,完全没有狼吞虎咽的错误行为。
事实上有肉,才能被称为“膳”。
既然没有,就称不上用膳了。二皇子理直气壮地把礼仪抛到一边,完全不像他说的那样嫌弃吃食太烂,如果不是不敢吃得快,墨鲤怀疑二皇子会把桌上的菜一扫而空。
“唔,你们不吃?”二皇子惊讶地问。
墨鲤默默低头喝汤。
凭心而论,风行阁里的东西并不难吃。
当然了,也不好吃,因为缺少调料。
墨鲤还能吃得下去,而孟戚闻到那股白菜的味道,就露出了纠结的表情。
在沙鼠看来,这跟捧着菜帮子直接啃没区别。
孟戚看了看坐姿端正,背脊笔直,慢吞吞地吃东西的墨鲤,竟然莫名其妙地心痛起来。沙鼠啃菜帮子没什么,一条鱼要吃什么菜叶啊!
孟戚再看吃得欢快的二皇子,不由得咬牙切齿。
“小子,你倒是能吃苦。”
“好说。”二皇子照单全收地接了赞美,头都不抬地说,“其实御膳也没什么还吃的,有的还不如这些烂菜叶子。”
墨鲤闻声停住了筷子,而孟戚的表情则是一言难尽。
“皇宫里的人,都是看菜下碟。”
二皇子嘀咕道,紧跟着又吃了一口白菜,他愤愤地说,“我不是太子,一边耳朵听不见,还经常触怒皇帝,那些跟着我父皇转悠的内侍都不把我当回事。反正不管将来谁登位,都不会是我,御膳房的菜到了我这里,就没有热乎的,不管什么菜都像炖菜,肉老得咬不动,菜烂得不能吃……还不如这些什么油都不放的菜叶子呢,至少凉了之后,上面不会结一块块的油。”
墨鲤摇头道:“没油的菜,你吃上三个月就明白了。”
竹山县许多百姓家中贫苦,做菜的时候连盐都不舍得放,油就更不可能。
二皇子被那种御膳折腾狠了,乍吃这种没油没盐的菜,还觉得很顺心,时间一久就绝对不会这么想了。
“别给难吃的东西做比较,都很难吃还分什么严重与否。”孟戚没好气地说。
“……可是不吃会饿死。”
二皇子头都不抬,他吃着吃着忽然发现气氛有点儿不对,就迷茫地停住筷子,然后对上了墨鲤与孟戚复杂的眼神。
陆慜没看懂这是什么意思,埋头继续喝面疙瘩汤了。
墨鲤动了动嘴唇,用传音入密说:“孟兄,我总觉得……我像是从山里捡回来一只受伤的松鼠。”
是傻乎乎的,连东西埋在哪里都能忘记,还差点被豹子叼走的那种。要操心它能不能活下去,还要看看它有没有变成妖怪的潜质。
如果陆慜的脑子再聪明一些,或许太子就不会那样犯愁了。
话说回来,二皇子会不会是幼时被陆璋打傻了?
墨鲤差点想用内力检查二皇子的脑袋,而孟戚对陆慜的不满逐渐增加,管他是大智若愚还是大愚若智,都不值得让大夫费神。
“你不是说,燕岑可能是陆璋的儿子吗?”孟戚兴致勃勃地建议道,“我们可以把二皇子带到石磨山,交给燕岑照顾,虽然他们是未曾谋面的亲兄弟,但是在对待陆璋的态度上,应该不会有什么分歧。正好石磨山里的草药也不少,二皇子成了齐朝的通缉要犯,藏在深山老林比较安全。”
墨鲤仔细一想,发现这个主意很不错。
不知道自己将要被送进土匪山寨的二皇子吃了个六分饱之后,就用极强的毅力克制住了自己,打着哈欠去隔间换衣服了。
风行阁的人方才不止送了吃食,还送了几件替换的衣物。
倒是墨鲤需要的热水没有,因为烧热水太废木柴了。
二皇子吃完饭之后就开始犯困,眼皮似有千钧重,衣服换了一半靠在屏风旁边就睡着了,还是墨鲤听到声音不对过去把人拖了起来。
陆慜迷迷糊糊地爬起来,走了没几步,又一头栽倒在矮几前的地毯上。
这次动手的是孟戚,他烦躁地将人丢在了那张小榻上,按照孟戚原本的想法,床是墨大夫的,这张小榻是自己的,二皇子连门都别想进。
可是不会武功的普通人躺在地上睡觉,第二天就可以直接喝药了,尤其夜里依旧寒凉,二皇子那个破败的身体就跟到处是窟窿的葫芦瓢似的,看起来精干有力,可能一阵风就刮倒了,随后就是重病不治。
墨鲤换完衣服出来就看到孟戚不悦的神情。
“你还坐着做什么?”墨鲤纳闷地问,“你不想吃东西,但也要休息。”
“……”
孟戚愣了一会,忽然望向那张拔步床。
床做得很精巧,缺点就是不够大。
所以孟戚从开始就没有想过要跟墨鲤同床共枕,脸贴着脸很尴尬,而且这还不是时候。
现在突然时机找上门了?
不不,不能高兴得太早。
孟戚试探着问:“这张床太小了,大夫还是在这里休息吧。”
“屋子就这么大,我还能去哪儿?”墨鲤诧异地反问。
孟戚面无表情地看着墨鲤,他想不对,肯定不对!
要不然这个大夫是别人假冒的,要不然就是要坑他变成沙鼠,反正绝对不会像他想的那样。
“大夫,现在不行,不适合。”孟戚义正辞严地说。
他们在风行阁的地盘上,这个江湖组织以卖情报为生,人人都长了一双利眼。
孟国师无声无息地消失不算什么,跟孟国师同行的人怀里多了一只沙鼠,这不是引人怀疑吗?不行,太冒险了!看风行阁那位大管事就知道,他们能从浩瀚如烟的情报里扒拉出互相关联的两件事,并且准确地做出判断,把真相猜个八九不离十。
沙鼠的身体,除了能偷听,什么也做不了。
太京龙脉忽然开始不喜欢自己的沙鼠外表。
“陆璋受伤,朝臣各起心思,估计明日戒严封锁就能解除,我还得出去探听情况。”
孟戚认定了墨鲤是要报复自己坑他变成胖娃娃的事,所以一本正经地编造了个借口,还摆出了他对太京街道很熟的理由。
不容墨鲤反对,孟戚迅速地开启机关溜了出去,就留给墨鲤一个背影,快得追都追不上。
墨鲤:“……”
墨大夫转头看着拔步床,不明白两个人一起盘膝打坐修炼内功有什么不好,武林高手出门在外京城没有床睡,打坐调息就好,内功运转三十六周天紧跟着就天亮了。
床虽不大,但是两个人还是能坐下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