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158|陈牧黔首百余年(1 / 1)天堂放逐者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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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狂风骤起,刮得京城内外一片混乱。

因是二更时分多数人已经入睡忽然听到窗户缝里漏出尖厉的呼啸,紧跟着就是放在屋外的东西叮呤咣啷地响个不停连忙翻身而起一叠声地叫着家里的人。

“哪儿来的这么大风?”

人们惶恐地收拾家什期间看见瓦片坠地又缩在屋子里不敢出去。

虽然往年春日也会起风但没有这样夸张的何况又是半夜外面黑漆漆的什么也瞧不见。街坊里悬挂着的灯笼都被吹飞了有些地方还倒霉地着了火。

“走水啦!”

有人敲着铜盆,紧张地叫嚷着。

原本在巷子里避风的更夫也慌忙奔跑着救火。

坊间有高墙,一般的火势波及不到远处可是今夜风势急谁也不知道会烧成设么样子。一坊之间,彼此房屋间隔不远,救人便如救己当下众人顾不得害怕顶着风冲到瓦缸以及水井边取水救火。

所幸这风只刮了一阵,很快就平息了。

天边雷声隐隐,似要下雨。

且说墨鲤听到刮风的声音便推窗出来,等看到远处火光隐隐混杂着人们的叫喊,当下披了衣服翻墙就出去了。

刘将军特意命人给他们找的,距离围墙很近的一间屋子。

宜广门附近都是官宅,还没有住着人,空荡荡的倒是没出什么乱子,可宜广门外面的几座民坊里情形就不对了,这边恰好是风口,风大得出奇。

孟戚跟着墨鲤出来,一路往前赶,越走原偏。

那些较大的宅子挂的都是羊角灯,倒不至于有走水的危险,及时起了火头,也有家仆及时扑灭,危险主要还是在普通百姓居住的低矮房舍之间。

仗着轻功高,目力好,没一会儿墨鲤就赶到了起火最多的熙昌坊。

众人拎着桶急匆匆地奔向失火的地方,这边嚷着,那边又在喊,乱成一团。

墨鲤随便一看,发现有穿着单衣的百姓,有驻守熙昌坊盘查的衙役,还看到穿了甲衣的禁卫军,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的,什么人都有。

墨鲤混进去,都没有人对他多看一眼,甚至还有人塞给了他一个木桶。

昏天黑地的,只有火光。

人影幢幢,如果不是武功高估计这会儿被人群一冲,墨鲤立刻就找不到孟戚在哪儿了。

坊间是备着水缸的,分散在各处,由太京府衙管理,就是为了防止走水时火势蔓延。

墨鲤起初不知道水缸在哪儿,跟着人群胡乱走了一会儿,随后被孟戚拽着领到了最近的水缸。

因为救得及时,火势不算太大,否则墨鲤会想是单手举起水缸去救火快,还是让太京龙脉指出地下水源,挖出来比较快。

第二个办法能不用就不用,水能喷出来,可是摁不回去。

附近都是人,还有房子。

要是把这里变成了池塘,人们岂不是无家可归?

好在借着夜色的遮蔽,没人看得清别人的举动,他们拎一桶水的时间,墨鲤跟孟戚可以跑十个来回了。

浇了两桶水之后,听到里面传来哭号,墨鲤发现救火不如直接去救人。

烟太大,即使火灭了,地面依旧滚烫,外面的人一时半会儿进不去,里面的人出不来,很有可能就会呛死在里面。

墨鲤把木桶随手塞给了一个出来救火的百姓,紧跟着就以内力卷开烟雾,进了冒浓烟的屋子。

“那边有动静,似乎有人。”

孟戚指了个方向,然后拎起一个哭嚎不止的孩子出去了。

墨鲤会意,两个人不如分散开来救人,毕竟起火的地方不止一处。

这般忙碌了一阵,墨鲤满身烟灰,脸上头发也不可避免地沾了一些,这还是他武功高,换成别人估计这时候满脸黑灰。

火起的时间不久,房舍尚未倒塌,自然也没什么人被压在房梁下面。

被困住的人只是昏沉,有些擦伤摔伤,呛的烟多了些。

偶尔有两个清醒的,感觉到自己像是在腾云驾雾,转眼就“飞”了起来,再一眨眼就站在外面的人群里了,惊得连声喊叫,墨鲤却已经走远了。

前后不足半个时辰的工夫,熙康坊的火全部灭了。

墨鲤也没停留,出坊门的时候正好遇到孟戚,便往远处仍有火光的地方赶去。

“这阵风是怎么回事?太京往年也有这样大的风?”

墨鲤有此问,是因为他从狂风里感觉到了异样。

比起上云山那种令人沉醉的充沛灵气,这阵风显得浑浊狂乱,幸好太京灵气犹存,很快就化解了它,所以风起了没一会就消失了。

孟戚摇头道:“这是地脉的浊气,积蓄得多了,便会爆发一回,大夫莫非没有遇到过?”

“……歧懋山灵气没有太京这么多,即使有浊气,我也很难察觉。”

“大夫说笑了,平州冬日暴雪,不就有浊气的影响?这不是我们龙脉的缘故,相反如果遇到充沛的灵气,它会很快停止。”

墨鲤闻言,不由自主地想到了那日竹山县黑龙出现,暴雪忽止天空放晴的事。

孟戚继续道:“说是浊气,其实也不完全对。虽然太京偶尔会受到龙脉灵气的影响,但是大部分情况下,风雨雷电都与龙脉无关,它本身就存在。”

狂风骤起,即使是太京龙脉也猝不及防。

两人忽而停步,因为方才的火光消失了。

墨鲤四下张望,只看到烟,没有再见到火光。

“所幸这是太京。”墨鲤低声道。

他想到秋陵县地动时的惨烈景象,随后而起的大火几乎吞没了整个县城,许多原本能救的人死了。

“太京的百姓多,历朝历代都有走水的祸事,陈朝时一场大火死了数千人,口口相传,楚朝尤为注意,命人每月查看。所以百姓十分小心,不敢将容易点燃的杂物堆在屋外。”

他们站在巷里,迎面来了一群提着木桶的人,正边走边抱怨。

“往年春日偶有大风,不过吹坏些东西,今年怎地这般厉害?”

“你数数,先是上元日的星孛,又来天现异象,现在还刮这妖风……”

“噤声,不要命了!”

有人低声喝止,禁卫军还在坊间搜查叛逆,说这种话岂不是找死?

话不能说,心里却都这么想。众人各自归家,待关上门窗,便悄声跟家人嘀咕起来。

那些白发苍苍的老者,听了外面的情况,便拄着拐杖顿地叹气:“怕是要变天了。”

六十年内太京已经换了三家姓氏,陈朝好歹延续了三百年,轮到楚朝竟然只有三十九年,如今齐朝堪堪至十六年竟就出现不稳之兆,这到底是个什么缘故?

“早先的陈朝就不说了,昏君贪官祸害百姓!”

老者骂了几句,随后惆怅道,“我们年轻的时候日子比如今松快多了。你们这些后生啊,生在太京,家有薄产,只需勤恳老实就能填饱肚子养活娃儿,闲暇无事就瓦舍看耍戏,茶馆听话本酒肆喝几盅,就觉得日子过得有滋有味了!咳,从前可不是这般!”

上了年纪的老人都爱唠叨,而他的儿孙嘴里应着,心神却早不知跑哪儿去了。

“……米粮便宜,到处都有稀罕的物件,兜里余钱足,那时候你缺过糖吃没有?现如今一根糖葫芦都舍不得给我孙孙买,可怜见的哭成啥样了。”

老者口里的孙儿原本已经困得睁不开眼,听到糖葫芦又忽然睁开眼睛,去扯爹娘的衣襟。后者手忙脚乱地把孩子拽去睡觉,口中怨声载道。

老者颤巍巍地去找家里的酒坛,发现酒没了,掂量着这个月的钱不够再买,忍不住再次唠叨,念着胡姬酒肆的西域美酒、江南入口柔绵的桃花酿、关外雪山的蛇酒。

然而听的人不以为然,只觉得自家老爹又开始胡吹了。

“……你不信?桃花酿没什么稀奇的,听说江南那边多得是,当年那家卖酒的,就是得了朝中一位……好像是位姓孟的,哎记不清是什么官,总之得了他的称赞,受到引荐这才风行太京。如今啊,就是皇帝老儿也喝不上这酒了,能不贵吗?”

抄近路回去,路过这个房顶的墨鲤微微一愣,转头看孟戚。

孟戚下意识环顾四周,没发现有什么意外。

他距离墨鲤所在的屋顶有一段距离,武林高手的耳力敏锐,却也有范围,没事不会聚精会神地聆听附近的动静。

紧跟着孟戚来到大夫身边,终于听到屋里老人念叨着说:“那西域美酒加烤羊肉,昔年邓相公都爱吃,每每遣了家仆来买。”

孟戚微微挑眉,那家的羊肉确实不坏。

“胡姬酒肆如今只剩下东市的一家,西域美酒也因为商路断绝变得希贵,莫非大夫有兴趣?那我得去宫里找找。”

“不是。”

墨鲤摇头,他看着孟戚认真道,“方才这老丈说的是桃花酿,好像跟你有关?”

“那是楚朝的贡酒,现在得去江南找了。”孟戚点了点头,随即笑道,“当年我与旧友在酒楼里饮酒,酒楼掌柜不识此酒,又嫌入口太柔,觉得是南人所好,在太京卖不上价,于是不肯买下贩酒商人带来的酒。”

昔年的开国功臣里,恰好有一位是好酒的,听说有酒,立刻把贩酒的商人叫住,买了一坛子桃花酿,当场开了给众人共饮。

“……我饮了一盏,便觉得奇怪,这酒竟带着一丝灵气。”孟戚继续回忆道,“说来也巧,出这桃花酿的地方,正是飞鹤山。因灵气充沛,酿酒用的水也不同一般了。靖远侯曾在战场上落了暗疾,每到风雨之日,伤处隐隐作痛,我便荐他多饮此酒,后来不知怎么传开了,因不醉人,女子也能饮,竟在太京风行起来。”

“原来如此。”

墨鲤解了心中疑惑,继续往回走。

倒是孟戚感到奇怪,便问道:“大夫不饮酒,为何听到桃花酿与我昔年之事,甚至停步相询?”

国师心想:莫不是大夫已经心系于我,听到与我有关就想打听清楚?

“之前未曾听闻过此酒,因桃花可入药……”

墨鲤顿了顿,这味药涉及的方子多是调理之用,如果不用药,单单只是泡酒的话。神农本草经恰好有这么一说,取桃花苞与白芷,连同老酒密封浸泡月余,取出饮用。

此方,可令人得“好颜色”。

没想到孟国师如此在意容颜,还带动朝野上下并太京百姓一起养颜?

不能怪墨鲤会这般想,太京百姓的爱慕美人真是太明显了。

墨鲤心想如果孟戚真的需要,他能开几个养颜的方子。

结果听孟戚的意思,似乎又不是这么回事,也许是孟戚当年逐渐“变老”却又始终显得气色极好,于是以桃花酿做借口。

墨鲤边走边想,等到对上孟戚的眼睛,发现国师好似心中暗喜,眉尖眼角都有止不住的愉悦与得意。

“……”

这喜意不知为何有些碍眼。

墨鲤忽而道:“我今日才知孟兄喜桃花酿,其实未必需要酿酒。千金方有载,取桃花泡之,空腹时常饮此水,可使衣带渐宽。”

能瘦腰!

能好颜色!

墨鲤初听得桃花酿,差点以为孟戚好此道。

胖鼠应该瘦腰吗,墨大夫陷入了沉思。

孟戚:“……”

原本的得意飞到了九霄云外。

如遭雷击,瞠目结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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