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206|事必反之(1 / 1)天堂放逐者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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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死士被丢在了土地庙里。

暴雨刚刚停歇吹过来的风还是凉的,不过随着太阳重新露面积水会很快蒸发。

到了傍晚这里又会热得像是个蒸笼。

“他们就这么走了?”一个死士不敢置信地说。

他没被杀,没被折磨甚至没被废掉武功。

这样一个狡猾无情的神秘高手一个医术高明甚至能把服毒自尽的人救回来的大夫就这么放过他们了?

“这摆明了是想看我们去哪要跟踪我们。”

另外一个死士喘着粗气说他就是之前服毒的人虽然得到了及时救治没有性命之忧但毒药还是造成了一定程度的伤害。他浑身无力,眼前发花嗓子灼痛,吐得胃部一直在抽搐。

孟戚施加的内劲不止让他们感到剧痛难忍某种程度上也刺激了这个死士的精神。

现在疼痛消失,令他感到畏惧的人又走了,这个死士就开始昏沉起来。

“他想看我们慌乱想知道我们……说的是不是实话想要恐吓……不能回去,不能……”

死士的声音变得断断续续,逐渐转向语无伦次。

另外一人原本想要附和,可是看着同伴的模样神情复杂。

被充做死士,自然是早就做好了死的准备。死得越早越好,在审讯者手里拖得时间长,反而是煎熬。审讯者故意松懈,让他们逃走然后跟踪也是一种常用的伎俩。

死士不会上当,事实是在出去执行命令的那一刻,他们就不会再回去了。

他们是注定被抛弃的棋子。

土地庙外不远处的一棵大树后面,墨鲤忍不住问:“他在想什么?”

孟戚这次点穴的手法维持的时间不长,半刻钟之前里面的人就应该已经能够行动自如了。

这座土地庙非常简陋,门前没有遮挡视线的香炉,进门就是供奉土地的神龛。虽然庙是完整的,瓦不漏水墙不漏风,供桌上还有一些已经干枯的供品,但香火确实不旺盛。

简陋得墨鲤可以一眼看到里面的人。

“看来他们是不打算走了。”墨鲤皱眉。

孟戚从树的另外一边绕出来,手里拎着刚脱下来的外袍。

他在拆线。

缝制衣袍的线自然非常牢靠,前后绞了两层,拆起来很不方便。

夏日的衣衫单薄,现在他身上只有一件白色的亵衣,墨鲤微微偏头不去看。

“大夫,你用不着这样。”孟戚伸了伸手臂,示意道。

亵衣是贴身穿的衣服,实际上没有多么见不得人,通常都是长袖长裤,遮得非常严实。夏衫稍微短一些,手肘以下的半截胳膊露在外面。严格地说,农夫下地穿得都比这个少。

然而礼法如此,只穿亵衣不能见人。

除非是亲密至极的关系,或者是家人,就是指家中服侍的人,丫鬟家丁奴仆之类。

现在嘛……关系是没问题的,只是这毕竟在光天化日之下。

墨鲤不是严守礼法的迂腐夫子,因为治病救人的时候根本顾不上这些,可是看孟戚老这么在他眼前晃,他就有一种想要把沙鼠拎起来塞进竹筒杯,揣进怀里,让它安分老实点的冲动。

别总是做这些令人误会,让人惊吓的举动。

刚才两个死士看到孟戚坦然宽衣解带的时候,眼珠都要掉下来了。

“大夫?”

“……没什么,你说他们为什么不走?”墨鲤转头看土地庙。

“审讯者能想到的事情,他们也能。”孟戚不以为意,继续拆袍子上的线。

他的动作熟练得像是拆过一百遍衣服,墨鲤不禁侧目。

“你这是?”

“哦,人们有个坏习惯,不管什么隐秘的消息都喜欢写在字条上,然后缝在衣服或者鞋帮的夹层里。”孟戚摊手,然后迅速道,“当然死士身上你就别想了,通常什么都不会有,有也是误导你的东西。”

墨鲤完全没有回到土地庙把那两个死士衣服扒下来的想法,他只是盯着孟戚说:“这么说的话,你很熟悉衣服上的接线?”

“……”

虽然很期待大夫给自己做的衣服,但是该辩解的还是要辩解。

“不,我只会拆,没缝过。”孟戚准确挑出接缝的线,再拽断,神情间满是无奈,“就像这样。”

不管是楚朝建立之后做国师,还是建立之前领兵打仗,传消息这种事怎么也不需要孟戚亲自动手缝。

墨鲤毫不放松,继续问:“所以你的意思是,里面那两个死士,会缝衣服?”

“可能。”孟戚有不妙的预感。

他拒绝穿死士做的衣服,说好的大夫亲手做呢?

“大夫,这个……我可以试试,俗话说书读百遍其义自见,拆了这么多线,我熟悉这些针脚跟缝制手法,不如我们一起琢磨?”孟戚积极地提议。

墨鲤只看着他,没说话。

孟戚一颗心提了起来,并且暗暗发誓必须赶紧将事情解决。

“好,首先我们需要找到合适的线。”墨鲤不动声色的提议。

“可以多买一些,先在旧衣服上练练手。”

孟戚恨不得立刻带墨鲤离开这里。

什么死士,已经丢在土地庙了,就让他们自生自灭吧!

孟戚抢过墨鲤手里抱着的布,他将两匹布叠在一起,随意地往身上一披,迫不及待地往外走。

墨鲤眼底泛出笑意。

沙鼠是圆滚滚软乎乎讨人喜欢,某条龙脉想要装傻充愣坐享其成,门都没有!

墨鲤或许看不出死士究竟在打什么主意,却能瞧出孟戚一点都不急。那两个人丢出去了,就是真的不管了,既不想去跟踪他们,也不想继续在他们身上挖出别的线索。

或者说,新的线索应该是其他人带来的。

米铺发生了凶案,很快就会传遍小城。

所有知道米铺底细的人,或者想要知道这家米铺有什么特殊的人,都会去米铺掘地三尺。

如果那些人最终一无所获,只能将目标转向他们两个在众目睽睽之下,带走了米铺凶手的人。

米铺掌柜因何而死,为何有人来杀他们?这个秘密很难瞒住,尤其是对风行阁来说,飘萍阁的杀手应该也不会慢。即使是作为地头蛇的江湖人,也可能被金子迷了心,总之没有人会轻易放弃。

飘萍阁的一笔生意是六百两黄金,其他生意做得没这么大,可也绝对不小。

如果掌握了这个神秘杀手组织的钱财运输途径,从中截获一票不是难事,然后带着钱远走他乡,消失得无影无踪,更是非常让人心动的诱惑。

虽然风险很大,但是富贵险中求。

像蔡老爷子这样的人,见得多经历得多,如今只想要安稳,能够拒绝这种诱惑。可是对其他人就不一定了,长信帮主不能,常年以镖局身份做掩饰的几个齐朝锦衣卫更不能。

金子。

无论是谁,有了金子,就能做很多他想要做的事。

脱离现有的一切,享受醇酒佳人,隐姓埋名到另外一个地方做富家员外,或者像司家那样谋逆造反……

“这是一个圈套。”墨鲤忽然道。

司家米铺让人想到的,自然是司家。

米铺掌柜的身份暴露之后,一部分人的目光会顺着吴王付给杀手组织的六百两黄金,转向飘萍阁的神秘渠道,而另外一部分人则会想到司家的金子,会不会在这里藏匿了一部分?

司家既然要谋反,总是要留后路的。

哪怕事实并非如此,可架不住别人要这么想。

墨鲤越走越慢,眉宇间的神情愈发严峻,他忽然返身往土地庙掠去。

“大夫?”

孟戚察觉到动静,立刻回头,随即一声叹息。

土地庙里,两个死士其中一人已经变成了尸体,另外一人不知所踪。

墨鲤一眼就看出那具尸体是被人掐死的,脖颈处有青紫色的手掌印。

尸体还是温热的。

“他没走远。”墨鲤立刻起身,要去辨别地上的痕迹。

脚印并不复杂,他与孟戚的轻功很高,即使走在因为暴雨积水泥泞不堪的小路上,也只会留下一个浅浅的痕迹。虽然他们无意隐藏行踪,但是谁都不喜欢踩一脚泥,于是土地庙外面能看见的足迹只有一条。

非常显眼。

这附近的树木很难遮挡身形,墨鲤找了一个高处,很快就看到了那个跌跌撞撞的身影。

墨鲤正要去追,斜底里伸出一只手,将他拉住了。

孟戚冲着墨鲤摇摇头:“他不会回他的主人那里。他很清楚,我们可能会跟踪他。”

“那他在做什么?又为什么杀死同伴?”墨鲤不解地问。

孟戚顿了顿,然后低声道:“像这种死士,即使把他们放了,他们也会为了保守秘密很快自杀。”

“但他没有死?”

反而杀了同伴,总不会是起了争执。

墨鲤看得清清楚楚,供桌前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死的人也没有反抗,就像在昏迷中遭到杀害。

耳边响起孟戚的声音。

“他们不是纯粹的死士,脑子里除了死跟任务,还有别的东西。把他们放出来的势力教会了他们如何欺骗、误导别人,告诉他们怎样躲避审讯者的折磨,这就无可避免地让死士不再纯粹,他们会有自己的想法。”

墨鲤闻声转头,看着孟戚。

孟戚按住墨鲤的肩,安抚似的问道:“如何让这些人心甘情愿的卖命呢?必定有一些东西,在死士看来比他们的命还重要。”

“用毒和解药控制?”墨鲤下意识地说。

这是秦逯和薛庭的共同影响,也是墨大夫第一个能想到的答案。

“很接近了,但是不靠谱,你再想想。”孟戚循循善诱,继续解释道,“江湖上有许多亡命之徒,有时他们连自己的命都不在乎,就算有解药,也未必能控制住他们。”

“孩子,妻子,亲眷……”

墨鲤喃喃,孟戚点了点头,沉声道:“死士往往是他们养出的奴仆,忠心不二,又有一大家子供主人使唤,如果他们坏了事,家中所有人都要受到牵连。江湖杀手可能是无父无母,从小被养得冷血无情,除了杀人什么都不会,可是世家或者王族养出的死士绝非如此,他们就是这种死了会给全家带来更大利益的人。”

墨鲤喉头动了动,什么都没说出来。

他所知道的死士,多半都在刺客列传里。

他们不是为主报仇,就是大义除奸臣昏君。甚至在春秋时,晋国有一位刺客,受主蒙骗去刺杀发现目标是一位良臣,而自己其实在倒行逆施,惊悟后一头撞死在树上。

史书或许只记忠义,死士也不过是被养出的一枚棋子。

无论这两个死士是怎样的人,总归走上了这条路,并且相信命是他们主人家的。现在却说他们愿意一死,是因为这么多年培养出的不是忠心,不是回报恩德,而是死了对父母对亲眷对全家有好处?

“我们离开,是你给他们去死的机会。”

墨鲤之前以为死士寻死,是因为要保守秘密。

既然威胁没了,他们又何必寻死?不想被跟踪,可以乱走一气。

孟戚摇头道:“不……我知道他们中间某个人不想死。”

“因为他没有成功咬碎毒囊?”墨鲤皱眉,不赞同地说,“他不是慢了一步,是恰好被我看见。”

“不,是提到账册的时候他反应最大。”孟戚将身上披的布拽了拽,又给自己手臂裹了一道,这才慢条斯理地说,“他不怕死,可是现在不用死,也不用出卖主人,或许还能拿到账册追到金子,一般人都会动摇的。我们给了他这个选择,因为我们走了,没有杀他。”

“可是……你之前完全不打算去追他?”墨鲤记得孟戚抢过布之后,是真的要走,而且刚才还阻止自己追上去。

孟戚叹口气,摊手说:“因为他想要利用我们,他知道追查账册的势力太多,其中还有神秘莫测的飘萍阁,他一个人是无法应付的,所以他能指望的只有我们,比如可以带我们去找账册,要求分得一部分钱财,他就在等着我们出现。”

墨鲤慢慢回过味来。

孟戚轻咳一声,顾左右而言他。

“他疏忽了一件事,龙脉对金子没兴趣,我们要多少有多少……对了,岐懋山底下有金矿吗?虽然上云山的金矿不多,而且很深,但是有银矿……更值钱的是山里面的许多墓葬……”

墨大夫面无表情地听沙鼠唠叨家当。

真是抱歉,岐懋山太小了,连三百年的人参都只有一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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