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厢竹屋歇过,众公子一展所长意气风发,众贵女含羞带笑,可谓人人满意。
卿柔郡主笑盈盈地带着众人重返花园赏花。
“覆阑纤弱绿条长,带雪冲寒折嫩黄。迎得春来非自足,百花千卉共芬芳。”有贵女引用古人诗词,赞誉园子中的迎春花开繁盛。
“姐姐夸那迎春花美,”又有贵女语出清脆,“妹妹却觉得那各式茶花层层叠叠,色泽内蕴,典雅怡人。”
卿柔郡主不紧不慢地享受众心捧月般的追崇,嘴角微翘地瞥了眼佩宜郡主:“佩宜,依你看,这满院子的花,哪朵最合你心意?”
佩宜郡主随意地扫了一眼,下巴抬了抬:“按我说,那边的姚黄倒是长得不错。”
牡丹本是四五月花开,如今不过三月开春,长公主府的牡丹却已开得娇艳,可见花了不少心思。
“算你有眼光。”卿柔郡主轻哼一声,傲娇地睐了眼满园春色,那些牡丹可是母亲花重金买回来让花农精心伺候才开得那般好,“想来荣亲王府怕是还没有牡丹,一会儿我让人摘下几朵送你。”
佩宜郡主似笑非笑地瞅她一眼:“免了,这花儿呀,还是开在枝头最是灿烂,摘下来了反倒不美。”
卿柔郡主不以为意地撇撇嘴:“你这话我可不同意。不过就是朵花儿,摘下来簪在发鬓,它的美才是真正有了意义。”
“你们说是也不是?”
众贵女一时喏喏。
两位郡主斗嘴,她们哪里敢置喙?
佩宜郡主登时冷了脸:“抱歉,我对折下来的花没兴趣,也不想看着开得正好的花在我面前被人摘下。”
卿柔郡主敛了笑容:“这是我家府上,我爱摘你还管得着?”
“卿柔!”佩宜郡主见卿柔郡主边说边走向那姚黄,伸手欲摘,急着上前了一步,“你别摘!”
“我偏要摘!”
卿柔郡主冷哼一声,从婢女手中托盘拿起剪刀,咔嚓就将最明艳那朵姚黄剪了下来,示意婢女替她戴在发鬓上。
佩宜郡主气得直跺脚。
卿柔郡主见状却是嘚瑟不已:“佩宜,你瞧瞧这花好不好看……”
她话音未落,忽地惊叫一声:“这是什么?什么东西钻到我头发里了?”
一阵阵蠕动感让她头皮直竖,声音发颤,“我的脖子,什么爬到我的衣领里了……啊啊啊!”
现场一阵混乱,卿柔郡主惊恐万分地抓着头发,珠钗簪环坠落了不少,发丝凌乱间隐约可见一条不小的虫子蠕动,周遭的贵女吓得直往远处躲避。
“是虫子?好长的虫子!”有人忍不住尖叫。
卿柔郡主面色煞白,身子发僵。
婢女上前帮忙,想去将那虫子扯下来。
哪知另外一条虫子钻入衣领的恶心感觉爬满后背,卿柔郡主猛地推开婢女,不行!她要更衣!
一想到长长的虫子在她的头发和身上四处蠕动,就让她忍不住一阵阵作呕。
“郡主!郡主!”数名婢女追着卿柔郡主往外跑去,留下花园中的人面面相觑。
本欲发作的佩宜郡主噗嗤地笑了出来:“本郡主瞧着卿柔一时间怕是没空招呼客人了,本郡主善解人意,先行回府了。”
人群渐渐散去。
沐浴更衣后的卿柔郡主依旧气得浑身发抖:“为何好好的姚黄上会有虫子?”
婢女忙下跪解释:“回郡主,经查看那并非虫子,而是蚯蚓。奴婢问了花农,蚯蚓生长在花泥里,爬上枝丫也是有的……”
“你的意思是说本郡主活该招了蚯蚓?”
“奴婢不敢!”
卿柔郡主捏住茶杯摔在地上:“将伺候花园的那个花农打杀了!”
婢女迟疑片刻,终是不敢忤逆退了下去。
“表哥呢?”
指引着人清理地面的婢女闻言,上前回应:“回郡主,表公子让人给您留言好生歇息,他已经回府了。”
卿柔郡主抓起新换上的茶杯,猛地灌了一口茶水,眼底神色晦暗不明。
范聪严格意义来说并非她的表哥。
范聪是瑜太妃的侄孙,而瑜太妃虽然和母亲亲近,情若母女,却并无血缘关系。
她幼时见范聪长得好看,就拉着他喊表哥想多些亲近,不曾想这么喊着喊着,周遭的人渐渐都默认了他们的关系。
今日在范聪面前丢了丑,让她觉得好难受。
不知道在表哥心里,会不会觉得她丢人?
“那宁如意的帕子是怎么回事?”
想起表哥看宁如意的温柔眼神,她心中又嫉又恨。
婢女惶然:“回郡主,那帕子确实是宁二姑娘的,只是不知她为何不肯承认。”
卿柔郡主嗤了一声:“要真是承认了,她必然就对表哥有意了!算她识相。”
不然,她定会让她名誉扫地悔不当初!
信阳侯府。
回府不久,宁如意就听人传来消息,说是宁淮远出差回来了。
她心中一喜,带着秋雨去了前院。
远远地瞧见宁淮远书房前宁煜正鬼祟地探头探脑,宁如意示意秋雨原地等待,提着裙子走上台阶向书房行去。
宁煜正张望着,忽然肩膀被宁如意一拍,吓得一个哆嗦转身,见宁如意张嘴欲言,顾不得对她不喜,伸手就将她的嘴捂住。
宁如意眨眨眼,澄澈的眸子漾满了笑。
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宁煜狐疑地打量她两眼,默默将手抽走。
两姐弟挨着脑袋侧耳细听。
书房里似乎并没有声音,等了好一会儿,才听见继母何氏温柔问道:“老爷,可要喝点参茶?”
良久,才又听见宁淮远冷淡的声音:“搁桌上吧。”
宁如意微愣。
她从未听过爹爹这般冷漠的声音。
垂眸看向宁煜,小小的包子脸皱成一团,似是担忧着什么。
她恍然想起前世逃离时,姐弟俩曾聊过爹爹和继母的事。
因为继母拼死让弟弟来救她,早在前世她就不再对继母有任何不满,反倒是心中充满愧疚。
她怎么记得,弟弟每次提起爹爹和继母,都说他们恩爱和睦,让人艳羡?
虽说眼神偶尔会闪躲,她却从未怀疑过。
如今这么看来,一切似乎并不如弟弟前世所言。
爹爹与继母的关系究竟是怎么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