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的科举考试，考生进了考场后，须得连考三天。

三天之内不得离开考场，吃喝拉撒睡全部在方圆不超过一米五大小的空间解决。

这对考生来说，不仅是文化水平上的较量，而且是身体素质的考验。

一些心理素质或是身体状况不好的考生，甚至会竖着进去抬着出来。

考试结束的这一天，信阳侯府早早就由罗氏带着管家小厮到考场门口等着。

宁渊是被小厮背着进侯府的。

回府后什么话都没说就昏睡了一日一夜。

府里上下自是不敢打扰他，无论成绩好坏，从他的状态来看，那是全身心投入去考试的了。

老夫人和罗氏都暗自祈祷着祖宗保佑宁渊这次一举高中。

然而天不从人愿。

放榜这日，管家天未亮就去排队看成绩，哪知等到所有名单都看了一遍，仍是找不到宁渊的大名。

宁渊落榜了。

老夫人的脸严肃得可以夹死蚊子。

罗氏又是哀伤又是担忧长子因此颓废不起。

只有宁渊知道，自己真的不是那块料。

他或许可以毫无障碍地将四书五经背得滚瓜烂熟，但策论那些涉及朝堂政事的科目，他是真的完全找不到感觉。

他不喜欢朝政。

如果不是府中嫡子，他就不用背负着祖母的寄望去读书，他宁愿翱翔在作画的天地里，四处流浪，将感动他的每一幅景致留在画中。

大房气氛沉重，对二房的影响却并不大。

这日午歇后起来，黎嬷嬷又带着虎头来了绛云阁。

“姑娘，”虎头自从上次事情做得不好被黎嬷嬷修理之后，几乎全天候跟在魏峰身后，就差没直接在他家门边上睡了，“小的仔细观察过了，前几日去了魏峰屋子的那个女子，应该就是他的妻子。”

科举考试前两日，虎头发现有一个小妇人悄悄儿住进了魏峰家里。

这一发现后，他立即前来给宁如意汇报了。

宁如意听了此事，又将前世的回忆挖出来比对一番，怀疑这小妇人怕不就是前世闹上公堂的魏峰之妻？

因为担心打草惊蛇，又怕弄错了反倒坏了事，所以宁如意就让虎头继续留心两人的举动，回头确认好再来禀报。

“小的听见那小妇人喊魏公子夫君，也曾听魏公子喊那小妇人娘子。”虎头这几天天天爬在魏峰家旁的大树上偷听，总算让他听到了有用的对话。

宁如意心中有数，让冬雪给虎头塞了个荷包，让他继续回去盯着。

“姑娘，那魏公子明明有了妻室，却还那样对表姑娘，真真是可恨！”冬雪送走虎头，拧着眉头一脸气愤。

宁如意冷笑一声：“魏峰这次科举高中，定会自视甚高，哪里还瞧得上乡下跟来的妻子。”

“表姑娘要是被他瞒着，那就真是太可怜了。”秋雨鼓起腮帮子，“姑娘，咱们要揭穿他的真面目才对！”

“放心，我不会让他欺负表姐。”

宁如意想了想，给何海棠写了封信：“我问问表姐，这两日是否方便去趟她家。”

过了两日，宁如意去了平西侯府。

进了院子，就见绿儿迎了上来：“见过表姑娘。”

宁如意浅笑：“绿儿，你回表姐屋子里伺候了？”

绿儿摇摇头，尖尖的小脸上是感激的笑：“托表姑娘的福，姑娘已经升绿儿为二等丫鬟了，绿儿会好好伺候姑娘，一定不会辜负表姑娘的一片心意。”

进了屋里，何海棠欣喜地拉着她：“这两天就想着找你说话，没想到你亲自过来了。如意，快过来坐。”

“表姐心情看着很不错，”宁如意见她喜上眉梢，不由笑着问道，“可是表哥科举中榜了？”

“没错！”何海棠笑眯眯道，“大哥这次中了进士二甲，府里上下可都高兴坏了！娘还奖励了我一套头面呢。”

“难怪一进门就觉得府里喜气洋洋的，”宁如意连声道着恭喜，“表姐，你最近一切都可还好？”

“挺好的呀，”何海棠似乎想到什么，脸上带着羞意，“上次如意你让我劝魏公子专心读书，勿要过于安逸，他这一次，也考中了。”

宁如意：……

她什么时候让表姐劝魏峰上进了？分明是劝表姐远离祸害好吧？表姐怎会误错意至此？

“他后来还有给表姐写信吗？”宁如意忍住揉眉心的冲动，耐下性子问道。

何海棠轻轻点了点头：“昨日他写信给我说高中了，感谢我对他的鞭策和鼓励，还说……”

“还说什么？”不会还要约表姐去游船赏景吧？

“还说考完试心情松快，想说一道去游湖泛舟……”

宁如意：……

“表姐，”宁如意想了想，“今日天儿晴朗，不如咱们一起出府去逛逛？”

何海棠许久不曾出过门，听了宁如意的话不由得意动：“现在时辰倒是还早，咱们午时赶回来陪祖母用午膳？”

“自然是好。”宁如意见目的达成，笑盈盈地同意。

两人去老夫人那儿请示过，相携坐着平西侯府的马车去了朱雀大街。

宁如意专程指了一家位于朱雀大街街尾，离延顺街不过一箭之地的铺子落了脚，两人下了马车后，沿着街边的店铺边逛边闲聊。

“表姐，我听说那边有一家云吞铺子，做出来的云吞馅大皮薄，汤头鲜得能让人吞下舌头，不如咱们过去尝尝？”

何海棠从未在外头吃过这样的小摊子，一时犹豫：“表妹，那种摊子人太多，会不会不太干净？”

宁如意拉着她往云吞铺子方向走：“表姐，咱们过去看看，若是觉得不卫生，咱们就不吃。”

两人往延顺街里走，里头往来的百姓大多是贫苦的人，何海棠蹙着眉，只觉浑身不自在。

宁如意带她到了云吞铺子前，现在还没到午时，铺子里的人不多。

冬雪擦了凳子让两人坐下，又去点了两碗清汤云吞，回来时冲宁如意眨了眨眼。

宁如意会心一笑：“听说清汤云吞是他们家最好吃的，表姐陪我尝尝。”

两人俱是没在这样的路边小摊吃过，闻着碗里飘出的清香味儿，看着一颗颗云吞浮在清汤里，薄得透明的皮儿仿佛天边的云彩一样诱人。

忍不住拿起勺子盛了一颗云吞放进嘴里，登时被那鲜得不得了的味道撅住了魂儿。

“怎么会这般好吃？”何海棠一改先前的嫌弃，满眼惊叹。

宁如意连连点头，她今儿邀请何海棠来云吞铺子别有用意，同样没有料到做出来的云吞这般美味。

两人边吃边聊，忽地，一个青布衣衫的妇人从后厨走了出来，宁如意瞥了眼冬雪，见她点头，便悄悄留意起那个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