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也不需要胡峥已提醒,为了证明是四方死士,而不是四方死人,像这种整店人口杳无踪影、生死不祥的挑衅行为,除去已有任务在身的成员外,剩下只要是能喘气的,几乎都倾巢而出,追寻跟珠玉联璧事件有关的线索,即使是只有一根头发丝的联系,他们也绝不轻易放过!
自尝鲜宴结束后,知情者都拍手称赞九姑娘经商实诚,大方无私,惠及同行,一时间极副盛名。
事实上,快活栈还是留了一手。
要能在众多茶酒食肆中冒点尖尖,总得有些不一样的地方。
快活栈当初建了三层,可不仅仅为了多放桌椅翻台快而已。这每一层楼的客人属性偏好都不一样,而且连上楼的阶梯都设了四条,以方便他们分开上落。
一般平头百姓都在一楼,安排了话本子得极好的先生来给他们书佐餐。
二楼配置了笔墨纸砚,还有定期举办诗书棋画比拼,文人书生和公子哥儿便最爱这热闹了。
三楼包厢为主,方便阖家设宴和商聚洽谈,邀请了琴艺和曲技极好的先生驻点弹奏,别有一翻恣意享受。
这些设置,在省府城里可是独独头一份,因此连翻紧接地推出后,快活栈的人气和名气皆是大增。
盛名之下,卢玖儿反而闭门谢客,留待宅里躲避风头,好让耳根子清静清静。
只不过,杵在眼前的白衫书生是肿么一回事。
卢玖儿终是忍不住开了口。“你这衣裳到底多少没换洗了?”
正兴致勃勃在对面摊开画纸磨墨的男子听闻,神色迷惑不解。
“我都有换洗,阿玖何出此言?”
他低首瞅了瞅自身,是一派的净素洁白,再嗅了嗅腋下,也并没什么异味呀。
“怎么总是着一身白?”她实在是没办法不吐糟。
自从重逢那起,每次见他都是一身白。别人不知道还以为他家里死人在服丧呢。
听得这话,卫子谦是真觉得委屈极了。
“这还不是当年你的,书生穿白袍儒衫最是风姿卓越了。”
她的?卢玖儿托腮思索良久,最终决定放弃。
看着眼前那张俊脸,相貌堂堂,眸如潭渊,眉宇若漆,就是皮肤麦色偏沉,耗费这些年在寒窗苦读,也没有将肤色养白多少。
要按照世俗的眼光,女子们更喜看白面书生和黑俊武将吧。不过,若是阿谦换上一身俐落的窄身装束,文人气度与英姿勇武兼备,衬得那般英俊潇洒气宇轩昂,怕是能迷倒不少闺阁千金呢。
熟练的两三下手势,砚台上磨出的墨汁浓稠有度,甚是适应作画。卫子谦满意地放下墨锭,左手扶着袖口,右手取起毛毫,蘸饱了墨汁便在雪白的纸张上落笔起画,时不时还抬目凝视面前的少女,表情严肃认真至极。
卢森匆匆入了拱门,沿着游廊而至,见到守在外头的云霓,先是习惯性地嘿笑一声,戏耍般地行礼,道:“霓姐姐好。”
“快快打住,莫得把我喊老了。”云霓可不吃他这套,“有事?”
“自然是有事。”不然他就跑到灶厨找三火闲扯,顺道讨些吃食打打牙斋去了,“姑娘在里头吧?”
“这不废话嘛。”云霓朝书房努努嘴,示意他张望过去。
“怎么?有客人?”卢森心道不巧,“要不我晚些再过来。”
“不打紧。”若硬要是客,那也是不速之客。
云霓腹诽着。她就嘛,这种不着边的夫子,妥妥会误人子弟的,怎么可能有书院敢收用。这不,三两头地闲着无聊,便削尖了脑袋想法子净往姑娘身边凑。
想到这里,她踢了卢森一脚。“今大北哥怎么不来?”
“他忙呗。”那么大一摊子事儿,掌舵人总得亲自管着盯着的,所以他今儿个就是当信鸽来了。
“放心,我传话传得可好呢,一个字儿都不会漏!”
瞧着那张自得意满的傻蛋脸,云霓很想剖开这些男人心里的肠子是不是笔直笔直的。怎么里面那个就长的一副七弯八拐的歪脑歪肠呢。这人比人会愁死她的呀。真忧心!
“是阿森来了?”
书房内传出询问声,是姑娘独特的温婉嗓音,如鸟儿般悦耳怡人。
“是的,姑娘!”
“进来吧。”
卢森应是,抛给云霓一个眼神,便抬脚往前走。
待进了门,卢森见到眼前的情境生生地顿住了脚步。
姑娘此刻就闲适地斜卧在美人靠上,身着明媚的绣着大朵兰花的黄色云烟衫,长及脚踝的云形千褶裙。发髻乌黑峨峨,旁插一支镂空淡粉珍珠钗作点缀。鹅蛋脸不施粉黛,却是眉不画而翠,唇不点而红。脸容上是最熟悉的清雅淡然,眸光锁紧手中捧卷在默阅静思。
而正对着的另一边书案前,有一男子撩袖执笔,时而凝望沉吟,时而挥毫画就。姿态动作宛若流水行云,神情肃穆而严谨。
这是要将姑娘入画?
卢森情不自禁地放轻了脚步,生怕惊扰了室内原本安谧和谐的气氛。
感觉到有人靠近,却久久未闻其声,卢玖儿疑惑地从书卷上移开了眼睛。
“阿森。”
“在。”卢森迟疑地瞟了眼作画之人。
卢玖儿沉吟了下,道:“无妨,罢。”
“是。”卢森拢回思绪,将从眼处传来的消息一五一十细细报禀。
“你是,珠玉联璧的掌柜和下人,在一夜之间被全部更替?”
卢玖儿不紧不慢地问道,双目犹似一泓清泉,向案前的男子扫视过去。
卫子谦仿若未闻,专心致志。但她却敏锐地瞅见他弃开勾勒轮廓,而临时改为修饰略已成型的线条空白。
珠玉联璧,不正是那他俩一道前往的首饰铺子么。按他以往一惊一乍的八卦性子,又怎么会如此漠不关心不置一喙。
“有了解到原因吗?”
“里头有一个外雇的洒扫倒粪杂工被辞退,又到快来钱寻活计去了。问他也不上来原因,只道是东家莫名发了大怒,要将铺子的人全部换掉。”
卫子谦一直低着头,唇弧在阴影之下难以察觉地弯了弯。
换人好,换人恁好!
这样他就能省心些,不用到处查探余党在哪里。只需认准那间铺子,换来多少人,就处置多少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