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锦蝶慎重地握住卢玖儿的双手。
“我以往做事随心所欲,花钱较为大手大脚,所以并没存下多少现钱。玖儿你看,我怎么样底气才能更足一些?”
其实当听到产业的管理权在安夫人手上的时候,卢玖儿已经在心里暗叫不好。然后再说到出息不是及时结算,而是等到出嫁时再给付……
“蝶姐姐,你手上有嫁妆单子吗?”
安锦蝶点点头。因为还有一个月便是嫁娶婚期,所以单子早就列出来了。
“不过关于银钱的数额只写了一部分,说是出嫁时再将出息结算补充上去。”
“……”卢玖儿尚存一丝希望地问道,“那蝶姐姐对田庄和铺子的运作了解吗?往年能盈余多少,现下每月平均营利多少,出息一般是存起来还是再投入?”
安锦蝶哪里曾关注过这些。
自从亲娘在幼时因病过世后,她平日花费都是公中派发的例钱,再不就是逢年过节得的利是。当然,父亲也会私底下给一些脂粉钱。也之所以,她对于被问到的事情皆是一脸懵,只能不断地摇着头。
卢玖儿不想预估安夫人是否故意或怀有恶意,但是现实便往往如是,金钱财帛就是一面照妖镜,在此镜面前,谁都是人不为已天诛地灭的。
何况,对安夫人来说,安锦蝶只是毫无血缘关系、且还要分薄她儿女家财的继女。
卢玖儿斟酌着语句。“你有想过,拿回田庄和铺子后,有什么打算吗?”
安锦蝶继续摇头。
“不过夫人曾说,现在的管事和伙计都是得用之人,可以放权给他们管理经营。如果需要她帮忙的话,继续代管也是可以的。”
卢玖儿:“……”可能性更大了。
她虽然心有所感,但毕竟是别人家事,不好胡乱置喙。
何况,抓贼也要拿赃,总不能红口白牙张嘴就说安夫人在暗地侵吞继女的财产吧。这些都还只是臆测而已。也许到了嫁娶之时,安夫人会往陪嫁里添补上大笔银钱也不一定——
卢玖儿喝了口茶,沉吟半晌。
可能她的脸色有些凝重,安锦蝶呐呐道:“我也知道,与钱财有关的事情总要握在自己手里才好。奶娘也提点过我很多次。”
其实不只是提点,还碎碎念个不停,像寺庙里的僧侣念经一样,将她都念得心烦不已,就更加不愿意触及相关的话题了。
前安夫人亲置办的产业在京城及周边,安锦蝶往年都随着父亲远赴任上,她年纪又小,哪里懂得管理这些。现安夫人留在京城养育儿女,没有陪同前往服侍,所以当安大人提起产业代管之事,便顺水推舟水到渠成了。
“其实早些日子我也提过,想先学着参与铺子的经营。但是继母劝我婚姻乃是终身大事,得先将陪嫁过去的绣品用心做好,因为那才是我在夫家立足的脸面。父亲也认为如此,也就不了了之了。”
安锦蝶并不是愚笨之人。相反,随父生活多年,她养成的是聪颖果敢的性子。
“玖儿你说,夫人她会不会……”
她不是想不到,而是不愿意往那个方面去想。
但话说回来,在田产铺面这件事情上,的确每次都处理得不干不脆。
“莫要胡思乱想。”
卢玖儿拍拍她的手背,再给她倒上杯香茗,哄她喝了。
是则是,非则非。人做过的事情,即使再能掩饰,也经不住查探。
思及此处,卢玖儿心生一计。
“不知安夫人预计何时回府?”
“他们昨日才起行,且听说会待上几天再回。”安锦蝶计算下脚程和逗留的日子,“估计也得五天后才能回到京城了。”
卢玖儿闻言弯唇一笑。
很好,时间很是充裕呢。
“蝶姐姐,你准备一下,后天一早我来接你逛大街去。”
逛街?安锦蝶下意识要摇头。
“我的绣品还没……”
卢玖儿语重深长道:“我认为,安夫人其实有句话说偏颇了。绣品或绣功,从来都不是女子在夫家的脸面。”
安锦蝶也打心里觉得不是。“那银钱才是吗?”
“银钱也不是。”卢玖儿摇摇头,“但我知道,没有银钱,啥事都做不好、做不成。”
是这道理没错!安锦蝶没异议了。
“好,咱们后天就逛大街去,姐姐带你品美食佳肴,看如画风景——”
“不。”卢玖儿咧齿笑了,贝牙白白的,不经意间,还带点阴阴森森的错觉。“咱们后天起要查账去。”
她双手一扬,将嫁妆单子铺了开去。卢玖儿右手食指往其中一行字点了点。
“就从最近的这间查起。”
姐妹两人盯着单子,头碰着头,低声讨论研究了好长一段时间。直到下人前来问询饭菜该如何准备时,她俩才察觉已经快到安大人下衙的时分了。
卢玖儿婉拒了安锦蝶的留饭,约好后天会再来拜访后,便领着人离开了。
“云霓云蔚,你们别忘了明天抽空将要送给安大小姐的礼物整理一下,后天一道抬过来。”
她早就选好了一些有特色的舶来品,蝶姐姐看了肯定会欢喜。
“是。”婢女两人齐声应道。
另外,她今晚一定记得写封家书寄回去给爹娘,提醒他们在未得她首肯同意下,切勿答应任何人的提亲才行。
婚姻嫁娶这等俗事,实在是恁麻烦哪。
新宅置办在北城门旁富裕的盈昌坊内。街道铺设的青砖路宽阔干净,方便车行轿过,与日夜暄闹的繁华集市,只相隔一街之远,闹中取静,便利宜居。
卢玖儿到达的时候,戚家两兄弟正一个面容冷硬,一个闭目装死。两人明明待在同一花厅内,却似天南地北地分别割剧一方。
看来,多年没见后的重逢第一面,双方都交谈得并不是很愉快。
卢玖儿走到他们身边,瞅瞅左,瞧瞧右。可惜估计都生着闷气,没人愿意理会她。
抬眼探望了下天色,她摸了摸肚子。啧,饿。
“阿盛,管饭吗?”她问。
初来乍道,不差钱的戚大公子怎么也得摆个接风洗尘宴不是?她也不需要什么鲍参翅肚那些中看不中吃的东西,尝几味京城出名的地道特色菜就行。
戚家盛深呼吸一口气,缓和了下脸色,然后起身拍顺了下袍摆上不明显的皱褶。
“走吧,到快活栈京号去吃。”
他当然早有安排。只是,经常被某人打乱他的安排而已。
快活栈这些年来,已经在几座繁华的城市开了分号。为更好地区别称呼,就取了所在地方名的当中一字,直接加到名称后面去。
就如开在京城的快活栈,就叫快活栈京号。
“好。”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卢玖儿转身跟着走,却不意间回首,见高武还在装死,一动不动。
她过去招呼他道:“走呀,咱吃大餐去。”
高武粗着声音低道:“我不去。”
卢玖儿本来还要再劝,结果戚家盛立即竖眉瞠目,怒道:“管他爱去不去!”
说完,他便掉过头去,蹬着重重的脚步走了。
卢玖儿:“……”
算了,日子还长着呢,慢慢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