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木、灵王与灵后已经无声地站了半个小时，只有老李在焦急踱步。

还有什么办法能找到长蛇？

只能寄希望于飞行舱能源耗尽停止工作了，但这显然是差劲的想法，因为飞行舱就算在空中飞行二百个小时也能维持正常的科技工作。为了不受磁力变动和迁移工程的影响，飞行舱的设计已经越来越完美。

灵王虽然已经通知各辖区区长启动监测和搜查系统，科技处和工程部也正在抢修被毁掉的飞行器以及飞行器的航线，但这些无疑早已经落后于长蛇的行动了。

还能怎么办呢？

“让他自己飞回来，对，让他自己飞回来。”

灵后突然想起了梅生曾经讲过的一个笑话。

“现在只能让他们自己停下来并且主动飞回来，蓝木，可是用什么办法呢？”

“用返回舱，用一个赌注。”

一个声音从宫墙外传来。

“是雅典娜。”老李大喊道。

雅典娜已经消失三十多个小时了。

“你跑哪去了？我们派那么多人都没有找到你，梅生被长蛇博士抓走了，我们也被抓走了，不过后来长蛇把我们抛了下来，灵王殿被一窝端了，你看！”老李一股脑说着，就好像雅典娜没有看到灵王殿消失后留下的空旷空间一般。

“你去了哪里？”蓝木紧紧注视着雅典娜。

“你去了哪里？”灵王紧接着也问道，这个雅典娜的行为太神秘了，他们派出去那么多灵将和箭翁，竟然都没有找到她，而现在她却神出鬼没地出现了。

“灵王，稍后我自会给你一个交代，不过现在我们还是谈谈如何让长蛇博士主动来找我们吧。我想和蓝木会长单独谈谈，返回舱的事。”

“你怎么会知道返回舱的事？”灵王疑惑道。

“这个是我向蓝木会长建议的，我自然知道。”

原来在上次偷听梅生和蓝木谈话之后，雅典娜便向蓝木提出了送梅生离开的建议，并提供了方法，钛质飞行舱，加上梅生休眠用的氧气室，足够的氢能源燃料，人类声波信号，足够她在茫茫太空中飞回自己的家园了。

不管她的话是不是出于她的本心，不管她的目的何在，蓝木都必须采纳她的建议、尝试她说的方法，因为她的话说到了他的心底，而想办法送梅生离开，是他已经做出的决定。

“你不了解人类，你不了解人那深重的情感，那是她的故乡，那里有她牵挂的人，如果不回去，她的一生将留下莫大的遗憾……而且你们永远无法白头到老，你知道，她骨子里和你一样忠贞不渝，你离开后，她将孤独大半生，没有你守护的大半生，危险重重的大半生，除非你会带她一起死去，可是，你并不愿意那样做，是吧？”

如今返回舱已经初具雏形，只差外面用与钛金属之类的航天材料加固几层，这里的氧与地球上常用的金属元素都很稀少，需要一点点四处搜集、提炼。

雅典娜说，要实现与长蛇的交易，此时的返回舱急需要一个短程控制器，蓝木一刻不耽搁，便飞往实验室。

雅典娜又向大家解释了她所谓的赌注。

“我们这就告诉长蛇，蓝木会长已经用两个月的时间做出了梅生的返回舱，能穿过磁核圣地的返回舱，长蛇肯定会愿意用现成的成果来试验，这可省去了在行踪不定的飞行舱里从头研究等一大波麻烦。

“不过这是个赌注，你们要有把握赢。蓝木会长会约长蛇博士在矿崖见面，把返回舱交给他，为了让长蛇果断地来做交易。他需要筹码……”

“你说的是人质？”灵王道，他记得，人质在人类历史中常常是最大的筹码，臣子与皇子伴读、挟天子以令诸侯、绑架勒索，样样都是人质行为。

他不理解这些是说明人命的重要性，还是恰恰相反呢？人命是重要的，所以大家面对人质才会乖乖听话，但是如果说，人命是重要的，大家为何又纷纷把人抓起来当筹码呢？更甚的是撕票行为，这些不正是践踏人命的行为吗？

（灵王有这些疑问是因为他不理解人类的复杂性与多样性。）

“你怎么知道人质对长蛇管用？”

“我会让它管用的。”

老李哪管什么人质不人质，他只是听出了雅典娜话中的问题，急道，“你为什么说‘你们’？不应该是我们吗？暴牛，你不打算一起去救梅生吗？”

雅典娜并没有回答他，而是面向灵王和灵后，“你们考虑一下吧，谁去做人质。”她说完便静静地走向一旁。

……

……

灵王等人对于谁去做人质的问题已经有了答案，现在该来谈谈雅典娜的问题了。

“你去了哪里，现在可以说了吧。”

“我去见了长蛇，是我害了梅生。”

雅典娜毫不迟疑地回答。

“你去见了长蛇？什么意思？”老李大喊道。

“我去解开疑惑。”

“解开了？”灵王道。

“对，你们不应该瞒着我，你知道吗？你既然选择造就我，就不应该造就一个浑浑噩噩的我。你知道那种双眼蒙上云翳、遮天蔽日、看不清世事的滋味有多痛苦吗？我要拨开它们，我要看清楚这个世界。”

“你、我们不是说好了，参与你的计划，帮你揭开疑团吗？”老李急道。

“我等不了，总会有新的事情发生来阻断我们的计划，不能那样慢悠悠地等下去，不能就那样慢悠悠、浑浑噩噩地生活。现在我知道了，末日危机，它才是一切的根源。”

听到这句话，灵王和王后都惊讶地沉默了许久。

她果然是个不简单的隐者，她竟然能凭着自己的疑惑，这么快就知道了这件事情。

虽然这个事情几百年前就被大家知晓了，但是过了那么久，大家早已经不再谈论它了，大家把目标转移到家园共存的原则上来，渐渐都快忘记它的存在了。

忘记也好，忘记，才能活得轻松自在，才能死得洒脱，只要有他和科技处把这件事记在心底、为之努力就够了。

“可是你不应该就这样，伤害梅生。”

“什么末日危机？你们在说什么？你到底怎么害了梅生？”老李满头雾水，他的心算是得不到安宁了。

“第三辖区那次，是我告知了长蛇博士梅生的去向，对，自从那次我们从磁核圣地回来，长蛇博士就派人调查（梅生）、监视我们了。是我让长蛇的眼线带话给长蛇，他才能在第三辖区见到她。”

“这么说，也是你害得梅生摔了下来？是的，如果不是因为见到了长蛇，梅生就不会失足摔下来。那上次梅生被箭翁所伤，也是因为你？”老李气愤道。

“我、我很抱歉。”这是雅典娜第一次说话不那么流利。

“我只是想和长蛇博士做交易，利用梅生，可是我从来没有想过要置她于险境，让她受伤害……”

雅典娜给长蛇一个见到梅生的机会，换来她自己的疑惑得解。

家园上高效的搬迁科技的发端伊始是为了逃离休眠季、到后来是为了逃离母星、再到后来是为了逃离灭亡域。

隔离带的建设也是源于灭亡域，因为如果不阻止红灵星的骚扰，家园上的生命就会遇到威胁，虽然威胁不会很大，但是半路杀出来的变数肯定会阻碍家园突破灭亡域的进程，所以，他们要自动屏蔽掉一切外界交集，专心致志于攻克家园上的生死存亡。

雅典娜给长蛇一个接近梅生的机会，换来她为家园危机出力的机会。

她从睁开眼看到窝巢上的一切时就认为自己属于这里，就算没有灵王植入的家园共存原则，她骨子里也会为自己所属的家园着想的。

梅生是个外来人，她不受磁核的影响，那她或许真的能帮上什么忙，或许她就是整个家园的出路，灵王和蓝木这样捂着她是不对的。

她雅典娜应该让长蛇博士这样更执着于突破末日危机的蓝灵了解到梅生的存在，了解她的一切。从她身上取些样本来分析是必要的，于情于理都说的过去，只是取些样本罢了，对她无害。

但是聪明如她，也没有想到，梅生竟然发生了体变；聪明如她，也没有想到，长蛇是如此疯狂、动作如此之快，在她刚离开科技家族聚居的第五辖区后，长蛇便带着科技处的心腹来到灵王殿抓人。

对于误伤了梅生，雅典娜的确感到自责，但是这丝毫不能阻止她内心深处自我意识的渐渐觉醒和不惜一切找出答案的迫切愿望。

“还有，灵王，你能告诉我，我和老李到底是谁吗？”

她意识到“自我”了。

“我虽然拥有梅生的记忆，但是我和她不一样，她能跌落进磁核圣地，而我不能。

“我虽然拥有和你们一样的灵皮，但是我们依然不一样，你们不会有这么多的疑惑，而我会。”

好在雅典娜至今没有想到剖开身上的蓝灵皮，一探究竟。

“我是老李，你是雅典娜，这还不够吗？你还要找什么答案？竟然让你不惜加害梅生？”

“不，不够。”

她意识到要“认清真正的自我”了。

“现在还不是时候。”灵王沉静道。

“现在还不是时候吗？家园滑进灭亡域的边缘的时候，方到了时候吗？

雅典娜急道。

“其实，想要知道我是谁，何其简单，只需要脱了这身皮便可清楚。”

雅典娜不再理会灵王的固执隐瞒，说着便向外走，灵王急忙止住了她。

“你不可轻举妄动，那样做你自己就完蛋了。我说过，现在不是时候，等我们救出梅生，我便告诉你。”

灵王不会撒谎，蓝灵一向说一不二，雅典娜只得听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