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登时浑身抽搐、瘫痪倒地。

是两支浓缩电流。

“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如果想活着，那眼下只有一条路可走了。”法斗道，声音又转变成一个绅士的腔调。

崔锦绣身子微微抽搐，也只抽搐一下，又昏厥了过去。

李良书倒在地上，怒骂一声，久久无言。

难道自己这步棋走错了？是他的自以为是、掉以轻心害了崔锦绣和他自己？

不，他不能死。

法斗没有给他更多的时间来选择、思考。

他们觉得李良书这样的人应该是识时务的人，李良书自己也是这样认为的。

“放她安全离开。”

法斗发出胜利的笑声，“放心吧，她的命对我们没用。”

机器狗说着，又从肚子里吐出一支细小的红色注射剂，大步靠近李良书。

“这是什么？”

“一支注射剂。让你乖乖听话的注射剂。”

“你们要夺去我的心智？那样的话，我这颗大脑就没有多少利用价值了。”

“没你想象得那么夸张。你得感谢，目前科学家们还没有研制出那种不会破坏人的心智又能完美地傀儡人的药。这只注射剂顶多——等同于七日断肠散的功效，七日断肠散来自于上个世纪的武侠小说，感谢古人指引后人。

“如果你不愿意在KM苟活，那我们会如你所愿，等你的利用价值没了，就会死掉。如果你觉得还是活着好，那我们就会为你解了此毒。”

李良书想一拳砸碎这个可恶的人造走狗，不过他知道，只要他一动，崔锦绣的命就没了，而且这种流浪机器狗有着金刚不坏之身，他很难做到一拳砸中其要害。

自从二十年前生物危机之后，全球的猫狗猪羊等动物灭绝了近一半。人们为了怀念那些几千年来的伴侣（人类总是这样，失去后又来追忆、怀恋），制造了各种机器动物，而且每个机器动物的寿命和体能可以是一个人的寿命的几十倍，大街上一条流浪机器狗的寿命也是人的几倍，它的身体更是比人体结实上百倍，这坚硬的身体多来自于航空航天公司里的废物再利用，耐高温、耐摩擦、耐撞击，怎坚韧二字了得。你如果想要领养一条流浪狗当传家宝，那是完全没问题的。

李良书唯有一脸厌恶和愤恨回应法斗的话。

李良书起身后，法斗又道：

“做些什么吧……叫，变节书，哦，你们习惯称之为‘证据’。变节书、有力的变节证据，你的伙伴们会相信的证据。他们恨你，你也就没有必要再爱他们，省了你无限后顾之忧。”

“KM行事都这么婆婆妈妈吗？这可不是干大事的样子。”李良书不屑道。

“别想着利用言语耍花样，你要知道，我只是一个机器人，人类在乎的那些虚名在我这啥都不是。我的设定就是，小心驶得万年船，不计一切达成目标。鬼知道你现在不是在表演？跟一颗被称为AI 奇才的大脑相处，总要小心再小心才对嘛。”

李良书的确是在演戏，他在机器狗提出要他的人的一刻，就已经下定决心要借此机会走进KM公司、端掉他们的老窝。他发现自己好像一直在等待这个机会。

AI至今还是为人所掌控，尽管这AI看起来多么像一个十足的非人类，李良书始终坚信，他是在跟幕后的那个人对话。是人，就会有人的缺点，尽管他看起来是多么老谋深算、行事多么谨慎。

“你真是一条十足的好狗，不过你要记住，狗只是人类的奴隶。我是一个男人，取悦我比威胁我来得方便，相比于酷刑，诱惑更容易让我低头。”

机器狗对这番话的反应迟疑了0.5秒。

“哦？那你说说你想要什么样的诱惑？”

“大权在握！掌控KM！”李良书毫不迟疑地回答。

“呵，这着实出乎我们的意料。看来你真是野心不小啊，这个时候还想跟我们谈条件，呵呵呵。不过我刚才已经说了，你有一颗超级大脑，对你说的话我们都要谨慎辨别。”

李良书表情仍然不屑，其实心里已经微微得意，因为一旦对方对你处处芥蒂，也说明他们真的不了解你。他们不了解你，你便有出其不意制胜的机会。

反应快，这是大家都知道的李队的特点；善于伪装、表演，这是李良书的另一面。

在什么人面前用什么样的面貌示人，这是李良书的生活哲学。不过这里的什么样的人主要是针对善恶两类人而言的。

李良书的大脑以一台超级计算机的速率运行着。

KM头领是谁？里面到底有多少成员？成员们都活动在哪儿？他一无所知。

自从三年前那名KM杀手不小心泄露组织机密后，KM们的动作收敛了一些。

如今看来，是他们的方针发生了改变，在向着更聪明、更有野心，也更谨慎的方向发展。

变节的作法实在太多：杀死一个同僚，出卖给黑社会一项抓捕计划，或者帮助贩毒分子走成一批货。每一个作法都足以使同事们、亲人们恨他。

可是，李良书不能这样做，虽然他体内也有强大的赌徒精神，但是这些事情造成的损失远比看上去的大。他不能以眼前的损失来赌一个未知的棋局。

崔锦绣，既然你已经被拉下水了，还是由你来传信吧。

直径达五米的红色皮制圆沙发上一个白衣少女像个睡美人一样安静躺着。

长长的睫毛被拨开，白皙的眼皮被扒开，另一双美瞳被置换进入少女眼中。

两分钟后，崔锦绣睁开眼睛，慢慢转动瘦削的匀称脸庞，环顾身下奇怪的红色沙发。

这里不是基地城，基地城是不会有这种世俗沙发的。

崔锦绣觉得身子有点虚，撑着沙发慢慢坐下来，忽然，身子下的红色沙发分成两个半圆，远远错开，而她，在一半沙发的正中间，下半身猛地耷拉下来，变成坐姿。

沙发原来的圆心下面是一道门，这时候从那里走上来一个人。

是李良书。

“你怎么——”

崔锦绣话没有说完，李良书怒气冲冲地跑过来，一耳光扇到崔锦绣脸庞，登时，雪白的公主脸变成红肿猪头脸。

“你——”

“你这个贱人，自己被公司盯上了都不知道！”

李良书抓起崔锦绣的肩膀和头发，狠狠地将其摁在沙发上，容不得她惊讶与反抗。

“要来监视我吗？我说过，我会完成一番大事业，只要过了三年考察期就能调到国立AI组。你他妈的不信任我？”

崔锦绣惊魂未定，看着暴怒的李良书，她觉得自己是在地狱里。

李良书将身子按压在崔锦绣之上，一只手直直扒向她的眼睛，吓得崔锦绣惨叫起来。

“别喊！安静！”李良书又将崔锦绣的脑袋重重砸在沙发上。

“我只是要取出眼睛里的监视器，蠢女人。”

“你最好老实点，否则我会误伤你的。”

李良书淫邪地语调吓的崔锦绣失去了理智，惶惶然听从他的话，老实了一点。

李良书取出崔锦绣的美瞳监视器，将之放到手腕上的微型投影仪上，果然屏幕上出现了监视画面。

崔锦绣仍然处在未知当中，对刚才的一切以及眼前的一切茫然无知。

“你……你……”

“我，我什么！你不是一直喜欢我、跟踪我、调查我吗？现在都被你搞砸了。”

崔锦绣喜欢李良书，这件事只有他俩知道。自从李良书冷漠地拒绝她之后，她就死了心。跟踪他、调查他是在向他告白之前。可是这些与李良书说的话有什么关系？她搞砸了什么？还有，她的美瞳怎么会变成了监视器？

崔锦绣恨恨惶惶地摸着自己肿胀的脸回忆起在美人护理中心做眼部护理的经过、以及在基地城、电玩城佩戴虚拟虹膜的经过。

“别想了，你远没有看起来的聪明，想不到自己什么时候被人动了手脚。”

李良书说得极其刻薄，这句话将会被他们二人同时铭记一辈子。

“拜你所赐，因为你的跟踪，总部认为我暴露了，我他妈就要消失在京海市了，下次将以一个KM杀手的身份与你们相见，不过你是没机会再见了，因为你要在这等死。”

王昭辉驾驶着小飞机返回基地城车站，却不见了崔锦绣的身影。

打开通讯设备，没人回应。

他以为崔锦绣又返回了基地城，便下了飞机又折回基地城内部。

不过基地城里还是没有崔锦绣的身影。

白衣少女被留在那张鲜艳的红色沙发上。

石门静静关闭，鲜亮的红色和白色都黑暗下来。

机器狗法斗和李良书纷纷离开石室。

法斗一路摇着头，说道李良书的粗鲁。对一个喜欢自己的娇美女孩，怎能这般粗鲁！

李良书又恢复了那一张冷漠沉默的脸。

“最好在七分钟内走到南德车站，我可不想让人们发现一个突然的瘫痪病人。”

法斗道，李良书体内的断肠散已经开始发挥作用。

李良书手环上的显示屏正在激活，此刻他能透过屏幕听到崔锦绣的求救声。

就这样了，对不住了。

法斗安排好李良书接下来的路，便快速消失在山角，忽然又折回来，补充一句：

“我讨厌你这一张一丝不苟的脸。”

不只是你，很多人都讨厌。

李良书微微一笑。

这的确是一张让人讨厌的一丝不苟的脸，它曾经拒绝了校长的女儿的告白，曾经把局长驳的灰头土脸，曾经用枪抵着三个警察的脑袋。

不过此时，这张一丝不苟的脸深得KM公司的青睐。

那只注射剂远没有断肠散那样折磨人，不过服毒后的李良书，双腿会发生间歇性瘫痪，瘫痪不会影响他的大脑运作，却是会影响他的行动自由，出逃、或者追击别人，都将受限。

这就意味着，就算李良书打进了KM内部，接触到KM头领，掌握无尽机密，那也只能受困于KM，受困于他即将被带到的一个地方，因为在那个地方，他整个人由外而内包括体内血糖水平都会一直处于被监视状态下。

李良书该如何实现他的卧底计划，直捣黄龙，后成功脱身？对，他的目标是成功脱身，要活着离开这里，只有活着，才能实现他更大更多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