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帝得到了账本之后和顾晨涵预想的一样，雷霆手段的处理了一部分官员，但实际上并没有真正动到这些贪官的命脉，其中牵连最大的几人如今仍旧安然无恙。毕竟如果现在贸然将所有贪官清除，朝廷必然会陷入无人可用的尴尬境地。但皇上的态度已经摆出，显然是不想放过一个贪官，对于那些牵扯较大的官员只能之后徐徐图之。

即便如此，一时间朝廷中也是人人自危，谁也不知道第二天刽子手的刀会不会落在自己的头上。但民间的百姓却个个拍手称快。

刘蔽问斩那天顾晨涵特意带着宋然挑了个好位置去看。

早在之前宋然就知道刘蔽必死无疑，可当亲眼看到刽子手手起刀落之后，他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大仇得报的感觉很好，却也很空虚，他不知道自己之后应该做什么，也不知道自己以后要去哪里。

虽然顾晨涵表现出了招揽之意，可如今他的心情实在是复杂，根本不知道以后要如何。

想到这里，宋然下意识看向顾晨涵。

本是养在深闺中的公主，年龄甚至比她小，看看这刑场上血肉横飞的场景却没一点害怕，反而一脸深思的看着那颗掉落的人头，那表情，简直像是在思考这颗掉落的人头能为自己带来多少利益。

似乎是察觉到了宋然的目光，顾晨涵转过头去，正好和对方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一时间有些尴尬，宋然下意识的开口道：“公主好胆识。”

顾晨涵轻笑一声：“你们总是这样。”

宋然不知道顾晨涵口中的你们到底指的是谁，什么叫你们总是这样，但看着对方的表情，他也直觉自己似乎说错了什么。

不等宋然再次开口，顾晨涵就结束了刚才的话题，转而对着宋然说到：“你之后准备如何？”

“大仇得报之后草民也没有必要呆在京城，大概会四处走走吧。”

“为何不留在京城？何不再次入朝为官，将来必定比你父亲更有成就。”

“官官相护，草民对官场早已……。”

“你就甘心这么碌碌无为下去？”

甘心？他当然不甘心，可是他还能做什么？

宋然一张仿佛要哭出来的脸看着顾晨涵：“公主，虽是为了复仇，可我仍旧成为了仇人的奴才，每日每日都要讨好着自己的仇家，甚至助纣为虐。我每晚都会梦到家人，梦到父亲质问我，他的儿子怎么能如此卑鄙，梦到妹妹问我，她的哥哥怎么能如此没骨气。我甚至还会梦到去世十几年的母亲，她问我怎么能堕落成这样。”

“我是为了报仇啊，可我为了报仇把自己的骨头打断了，我这样，还有什么资格……”

……

顾晨涵轻轻走过去不容拒绝的扶起蜷缩起来的宋然：“你没资格我给你资格。”

“你的仇人不是刘蔽，是天下所有的贪官，是整个汲汲营营互相倾轧的官场，你的复仇还没有结束。

跟我走吧，我发誓，不会再让你们一家的悲剧重演。

见对方还想开口，顾晨涵打断她继续说到：“我知道你对朝廷失望了，但我可以向你保证，你绝对不会对我失望。我不会让你父亲的事情在发生在你身上，你要你肯帮我，我甚至不会让你父亲的事情发生在我大周任何一个官员的身上，贪官污吏不会再有任何容身之地！”

宋然知道自己应该拒绝的，父亲与妹妹死后，他仅凭着满腔的仇恨才能坚持到现在，如今大仇得报他也只剩下了一个驱壳。

可顾晨涵向他许诺的场景过于美好，顾晨涵的表情过于坚定，这让宋然不得不信，不得不随着她的话语去想象之后的事情，让他不由自主的答应对方。

顾晨涵很看重宋然，早在对方说出自己身世之时，就已经给他取消奴籍改回了原名，完全当做了座上宾对待。对此宋然一直很感激，决定跟随顾晨涵之后更是暗自下定决心从今往后此生只尽忠她一人。

一直跟在顾晨涵身边帮忙的摘星有些不解，不明白公主为何如此看重这个人。

就算这人的确有些才华，但一国公主如此殷切的对待一个普通百姓，总是有些失了身份。对此顾晨涵不以为然，只要有才之人能够效忠于她，她倒是乐意效仿本朝开国太祖，与对方同乘同食，亲自斟酒。

解决了宋然这边的事情，顾晨涵也开始准备去大理寺任职，这两日让人收集了不少大理寺官员的资料详细的翻看了一番。

这大理寺内部的情况到是比顾晨涵想象中的好了不少，官员之间少有倾轧的现象，算是大周官场上少数的清净之地，想来当初庆帝也是对这里下功夫收拾了一番。

突然想到了什么，顾晨涵看着坐在一边认真看书的宋然开口道：“你知道么，镇国公回京了。”

本来安静的书房顾晨涵突然出声，吓的宋然猛地一哆嗦，随即看向对方：“镇国公？镇守西北的那位？”

顾晨涵点点头“对，你怎么看？”停了停，补充到：“但说无妨。”

“西北战势在下也有关注，最近几年塔塔族安分了不少，如今那里的局势已经逐渐稳定，镇国公年岁已大，此次回来，怕是不会在回去了。镇国公卢家直系当初全部战死沙场，如今只剩下了老镇国公和他的孙女卢小将军，以后这卢家怕是要没落了……”

顾晨涵点点头，宋然分析的很有道理，这人嘴上说着无心官场，但实际上对着朝中大事都有了解，这也是顾晨涵如此看重宋然的原因之一。

不过有一点他想错了：“你知道镇国公这次回来的最大目的是什么吗。”

“难道不是回京述职？”

“这只是其中之一，镇国公这次回来最大的目的就是为自己的孙女卢子悦请封世女。”

宋然惊讶的看着顾晨涵：“镇国公是想让卢小将军继承他？可是大周从未有此先例。”

“卢子悦以前是我的伴读，她什么样我最清楚，那人才不会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能够到手的东西就这么消失。父皇不是迂腐的人，况且卢家一家为大周在战场上死了多少人，到如今已经人丁稀薄成这样了，卢子悦的事情他必定同意，只不过朝堂上是要吵几日了。”

宋然想了想，随后点点头，顾晨涵说的也的确有道理，大周法律明文规定，女子同样有资格继承一部分家产，当年显赫一时的卢家如今只剩镇国公与卢子悦二人，无论怎么说皇上终究还是会对卢家有几分愧疚，而这卢子悦也不是普通的闺阁小姐，在战场上战功赫赫，如果让她成为下一任镇国公倒也没什么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