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晨涵的军队冲进国都时城中早就是一片混乱不堪，相较于顾晨涵攻城后从未大肆杀戮过的普通百姓，城内的官员反而更慌张一些。大户人家的仆从也是跑的跑散的散，不过一会便是人去楼空的景色。大皇子府中反而是一片安静。自从当年那场事故之后大皇子就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因此府中伺候的人本就少，而当得知顾晨涵的军队已经兵临城下时，大皇子更是提前遣散了府中的仆从侍女。

如今，偌大的皇子府中，却只剩下了大皇子与皇子妃。

二人成婚多年，但感情却不慎亲密，见如今祸到临头，妻子却一如既往的镇定，大皇子也忍不住有些疑惑：“你不跑吗？”

扭头看了一眼自己的丈夫，大皇子妃仍旧是那副高贵又骄傲的样子，仿佛只是在自己的府中谈家常：“跑？往哪跑？”

话音未落，满脸惊讶的看向门口。大皇子顺着皇子妃的视线看去，脸上也是掩饰不住的惊讶：“老师……”

来人正是大皇子曾经的老师，柳国著名的大儒许仁。

即便面临着如今柳国被破的命运，但许仁除了面上有些憔悴之外，一如既往的风度翩翩，见到大皇子，神色却逐渐严肃起来。

“大皇子，如今我来这里，就是想要您一句实话。怀裕在去金陵的路上被偷袭，到底与您有没有关系。”

如今大周的军队即将攻进来，这种事情在隐瞒也没有必要，大皇子的脸上的神情显得癫狂又带着些许快意：“自然是有。怀裕行军的路线还有国都的地图，都是我泄露出去的。”

“什么？!”

即便心中怀疑，可大皇子就这么干脆的承认仍旧然许仁有些意外，一股难以置信的情绪弥漫在心间。

“为什么？这是柳国，这是你的国家！”

身边的仆从早已被遣散，如今大皇子自己用手一点点的转动椅子上的轮子，来到许仁的面前，抬头看向自己的老师：“这早就不是我的国家了。”

“你！那个顾晨涵究竟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帮着她做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你知不知道，这无异于与虎谋皮！”

“好处？她们的确许诺了我不少的好处，不过这些我也没有兴趣。”

“那你！”

阻止许仁接下来的话，大皇子看向府外的方向，听着外面喧闹慌乱的声音享受般的闭上了眼。

“我原本应该是太子，不，我本来就是太子。我母亲是皇后，我是嫡长子，我的师傅是名满天下的大儒，我本人也勤学好问，刻苦努力。只要一直下去，未来我将会成为柳国的皇帝，成为天下之主。但就是因为一场意外，我本应该光明无比的前途，变得一片漆黑。从此我就成了废物，所有人都带着怜悯的眼神看着我，在背后嘲笑我、可怜我。父皇母后不在如以前一般看重我，弟妹们也不在如以前一样崇拜我。”

“老师，您感受过从云端跌入泥潭的滋味吗？”

“就连您也是，每次看着我的眼神都充满了怜悯。怜悯什么？怜悯我如今是个废物？怜悯我明明曾经是高高在上的太子，如今却成了连街边乞丐都能嘲笑两句的废人！”

“我受够了你们所有人看我的眼神，也受够了这整个柳国。既然我得不到，那不如就毁了它！”

看着曾经自己最喜欢的学生落入到如今这疯狂的模样，一股无力感涌上心头，让他跌做在椅子上。

整个房间沉默了良久，只有大皇子因为过于激动而有些急促的呼吸声，最终，许仁长叹一声：“罢了、罢了。”

说罢，便离开了大皇子府，宽阔的背影看起来是说不出的落寞。

直到许仁离开皇子府，一直未开口的大皇子妃才终于从震惊中缓过神来，明白了什么，看向大皇子：“你疯了。”

大皇子看向自己的妻子，咧嘴轻笑：“对，我疯了。从得知自己双腿残废的时候就疯了，从那时起我就无时无刻的想要毁灭身边所有的东西。人也好、权利也好、财宝也好，我得不到的，谁也别想得到。”

最终，皇子妃抬头闭上了眼睛，和一个疯子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

国都东侧，一条偏僻的小路上，一队人马正在急匆匆的赶路，领头的正是杨志义，队伍中间是一辆摇摇晃晃的马车，车里睡着一个泪痕未干的十多岁的小男孩。

走在队伍最前方的其中一个男子转头看了看身后的队伍，又看向仍旧处在混乱中的国都的方向，神色忧虑：“将军，咱们就这么走了真的好吗？圣上他……”

与身边的人一起转头看向国都的方向，杨志义长叹一声：“不然能怎么办。大周的军队已经进来，而圣上却又铁了心的不离开国都，为了我柳国不至于灭国，只能带着唯一的皇子离开。”

“我知道，可是……”

杨志义自然之道身边的人在犹豫什么，不管是他，这里的所有人都是如此。即便是为了不让柳国皇室最后的血脉落入大周的手中，可让他们抛弃皇上如同逃兵一般逃离这里，所有人的心中都咽不下这口气。

他为了让皇上和他们一起走长跪在宫中，但皇上却对他视而不见，只是将四皇子交给他照顾。

“如今咱们能做的就是不辜负圣上的嘱托，安全保护四皇子到丘陵，到了那里重新修整，伺机夺回国都，将敌军赶出我柳国。”

身边的同僚点点头，随即伸手抹了把脸重振士气。如今圣上将柳国所有的希望都托付在了他们身上，如今他更不能在犹犹豫豫。

“走吧。”

说完，杨志义最后回头有些眷恋的看了一眼国都的方向。那是生他养他的地方，而如今却被战火肆虐，明明是他的国家，他却要如同贼人一般四处躲避。

队伍行军的速度逐渐加快，向丘陵的方向无声而迅速的赶去，每个人的心中都满怀了对大周，对顾晨涵的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