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僧人要远离三场。
哪三场?
修罗场、屠宰场、官场。
而这修罗场,指的就是战场了。
然而,这海慧却偏偏不是。
他一个从没上过战场,从没当过官的和尚,居然对排兵布阵、行军打仗了如指掌!
前周尚在时,那时候殷朝开国皇帝李潭不过是一个郡守。有一日偶然在街上与海慧相遇,海慧就断言李潭将来必有大富贵。
李潭也盛赞他的学识渊博,热情邀请他回到自己的府邸,还让自己的儿子们出来拜见。
从此之后,海慧就开始暗中为李潭起兵反周四处奔走。
之后,海慧还多次帮李潭打了胜仗。
李潭建立殷朝之后,想要让海慧还俗,封他做官。
但却被海慧拒绝了。
于是李潭又封了他做京师通玄寺的住持。
只是他这个住持,那权力可完全和普通的僧人不一样。
甚至可以不经禀报,自由出入禁宫。
一直到后来,李潭的三儿子、当今皇上李介即位,这才取消了他出入禁宫的特权。
没了权力之后,这老和尚近些年来反而像是收了心,安心坐在通玄寺中参禅。
法叶在京师时,也曾几番和他说禅,也算是相谈甚欢。
至于说什么撒豆成兵、驱魔除妖,这大概都是山野村民以讹传讹的说法吧。
至少法叶从未见海慧施展过这些手段,海慧也从来没有说过自己会这些东西。
不过,兴殷寺的住持是海慧的弟子,这对法叶来说,倒是一个好消息。
毕竟朋友的弟子,也是我的弟子
咳咳,当然是开玩笑的。
好歹算是有半个熟人,很多事情也会方便很多罢了。
又和这些香客们闲聊了几句,喝了几碗茶水,见休息地差不多了,法叶起身告辞。
所有人后退从怀中摸出一文钱递给茶棚的老头子。
那老头子一看,吓了一跳:“哎呦喂,法师,您这是做什么?几碗茶能值什么钱,老汉当做供奉还嫌羞愧呢,哪里敢收您的钱!”
我不打兵拿过那枚钱,强硬塞在老头子手中:“哪有吃东西不给钱的道理?”
说完,三人就挑了条路走去了。
看着他们的背影,茶棚中的香客们纷纷变色。
这和尚未免也太大方了。
他刚刚给出的那枚钱,是新制的铜钱,和他们平头百姓用的旧制钱有着极大的差别。
拿购买力说,两三枚新制铜钱足够买上一斗米,让一家子吃上好多天了。
也难怪茶棚的老头子不敢收。
同时,那一句“哪有吃东西不给钱的道理”的话,也极大地震撼了他们。
在我不打兵和所有人后退乃至是法叶这样的得道高僧看来,都是再平常不过了。
但对这些平民来说,被一些“土豪恶霸”吃个东西记个账,是很奇怪的事情么?
待到三人的背影彻底走远,茶棚中才恢复了热闹。
“这才是得道高僧啊!”
“是啊,连仆从都如此深明大义我要赶紧去上香了,说不定还能见这位高僧一面。”
“对呀!同去,同去!”
离开茶棚,往北走,又过了一个时辰后,三人眼前豁然开朗。
只见眼前的一座山峰上,白云淼淼,烟波缭绕,青翠的树木漫山遍野肆意生长着。在那树木间、白云下,隐隐能看到宝刹的一角兴殷寺到了!
又走近些,缭绕的白云消失了大半后,终于才得以看清下方宝刹的全貌。
只见眼前不远处的山腰上,密密麻麻地布置着一栋栋建筑,青的墙,红的瓦,在日光照耀下熠熠生辉,一直蔓延到了山麓上,似乎将整片山都点缀成了金红色。
从他们这里看去,就好像是整座山都在燃烧着火焰一般。
炎山,炎山,或许应该叫它火焰山才对。
上了山后,没多久他们就来到了兴殷寺的正门前。
门口,有两个小沙弥正拿着扫把,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清扫着地上的落叶。
其中一人看到法叶他们过来,上前合十道:“法师从何而来?”
法叶也还礼,取出自己的度牒交给他,合十道:“贫僧法叶,自京师而来,慕名前来拜会参学。”
那个小沙弥接过度牒,连忙又施了个礼:“请给我来。”
三人跟着他一路往里走,发现这兴殷寺修建地果然是恢弘大气,不愧是花了三万贯下了血本修建出来的。
“这三万贯,花的值啊!”
我不打兵下意识地感慨道。
所有人后退点了点头,同样是一脸惊叹地表示认同。
就连法叶也不觉得这话有什么问题,确实如之前那香客所言,规模如此庞大的佛寺,哪怕是他这些年游历各方的经历中,也是极其罕见的。
四人很快来到一个侧殿前,一个笑容可掬的僧人从殿中迎出。
常年在外参学游走的法叶当然是非常熟悉其中的流程了,这是寺庙的知客僧,专门负责接待外来者的。
法叶和那知客僧相对而坐,所有人后退和我不打兵站在法叶身后充当两根木桩子。
我不打兵想晃晃肩膀,但却莫名地被这寺庙中有些庄严的气氛压抑着,只感觉浑身不自在。
知客僧问,法叶答,这是要在寺庙中挂单的正常流程,先了解清楚来历。
那知客僧手中拿着从小沙弥处接过的度牒,边看边问道:“阿弥陀佛!从汉中郡到京师,又从京师走到炎县,这里面的路程可是不近呐!师兄这是花了多少时间?”
他这个“阿”拖得特别长,说话的时候整张嘴巴都张大开来,感觉都能塞进去一个馒头了,听起来古里古怪的。
法叶回道:“贫僧走了十年。”
“阿”听到法叶的回答,那知客僧吃了一惊,“弥陀佛!”
然后他脸上的热切顿时淡了许多。
他下意识地觉得眼前这个和尚一定是脑子有问题,脑子有问题是会传染的,可不能和他太亲近了。
当个和尚,有田分,有香客供养,不用生产都能吃饱穿暖。要是运气好,还能接受一些贵族豪绅的供养,过上许多的富贵日子,多惬意。
怎么会有人当了和尚之后有好好地日子不过,反而花上十年去到处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