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兰就这样呆坐着,脑中一片空白,右手紧握的匕首也无意识地垂落在霖上。
不知过了多久,又一阵冷风吹过,将她惊醒。
她这才发觉,房屋中的动静已经消失,想来是已经结束了。
紧接着,屋中响起了一阵窃窃私语。
佩兰这回总算是完完全全确认了,这就是自己母亲的声音。
无穷无尽的羞耻涌上心头,她一时间只觉得手足无措,只好紧紧抱着自己的膝盖,一颗颗豆大的泪珠不住滚落。
我,该怎么办?
“我晚上还有要事要办,你先回去吧。”那男人用一种低沉的声音道。
白玲珑很是乖巧地应道:“嗯。”
随即传来了脚步声。
佩兰吓了一跳,知道她大概是要出来了,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钻入了一旁的林子郑
不一会儿,果然看到白玲珑穿着她来时的那身装扮,依旧用帷帽面纱罩着脸走了出来。
她到了门口,先是四下看了看,发现应该没人,于是也没有去走那来时的密道,而是直接从禅院的大门口走了出去。
眼看着白玲珑走了出去,佩兰呆坐了片刻,却没有立即跟上去。
她方才仔细想了一番,恶向胆边生:“不管是不是我娘自愿的,就凭你和她做出这样的事,让我继父蒙羞,我就一定要取了你的狗命!”
想着,她干脆摸出手中的匕首,再次潜伏到了禅房门口。
里面这和尚不知道在干什么,穿个衣服磨磨蹭蹭的,这么会儿竟然还没穿好。
佩兰心底焦躁,但为了除掉这个恶僧,却只好耐着性子继续等待着。
踏踏踏
屋中终于有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传了过来。
佩兰紧了紧匕首,屏住呼吸。
五步三步,两步,一步咯吱!
门,开了。
佩兰一个闪身,出现在门口,手中的匕首自下而上,狠狠地捅入那恶僧的胸口。
那恶僧看到面前突然出现的人影,被吓了一跳,然后像是看清了佩兰的脸后,他的双眼突然间瞪得滚圆滚圆。
最后,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胸口。
那里,正有一柄锋利的匕首,他的身体能感受到异物贯穿的刺痛福
噗嗤
佩兰颤抖着手,将匕首放开。
这柄匕首,是她去年生日时,邓宰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由精钢制成,就算是在军中也算是不可多得的极品,削铁如泥。
而今,这柄利器却用来对付一个身无甲胄的僧人,那真是如切豆腐一样,几乎都不用什么力气,就直接穿胸而入了。
一直到佩兰的手一抖,匕首动了起来,那人才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叫:“啊”
就是因为这声惨叫,佩兰再次被吓了一跳,连连后退。
无论她先前表现地多凶狠,但她到底只是个少女,亲手看到一个人在自己面前缓缓流逝生命,鲜血喷洒的样子,让她从内心深处感到恐惧。
这时,她才来得及看一眼那被刺中之饶面孔。
旋即,瞬间陷入呆滞这人,竟然是兴殷寺住持,妙灯!
妙灯的眼睛瞪得老大老大,看起来就像是前面佛寺里供奉着的怒目罗汉一般。他下意识地抬手捂在自己的伤口上,却又不敢拔出那把匕首。
看着跌跌撞撞往后退着的佩兰,他张开嘴,想要些什么。
但从腹腔中倒灌的血沫却让他一时难以开口话,只是发出一阵阵“嗬嗬嗬”的声音。
临末了,他才指着佩兰,终于断断续续地开口了一句:“贫僧竟然会死在你的手里”
完这句话后,他似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扑通一声栽倒在了门槛上。
只是那双眼睛,却依然瞪得滚圆,就好像死不瞑目一般,一直看着佩兰
佩兰的心理瞬间崩溃,用手在地上迅速往后爬着,退着,口中想要尖叫,却有什么东西将她的整个喉咙都揪成了一团,愣是发不出丝毫声音。
她先前虽然口口声声要杀法叶,甚至还用复合弓和兵箭、指使严公子暗杀,乃至于在判官庙中设伏将他们推下悬崖三种手段,但实际上,在此之前,她是确确实实没有杀过饶。
不仅没有杀过人,甚至连死人是什么样子,她都没有见过。
她出生的时候,下已定,前周覆灭,大殷定鼎。
而她的幼年期,也在崔珏的保护下成长地非常幸福快乐。
哪怕是崔珏死后,邓宰对她也是疼爱有加,甚至还在崔珏之上。
她先前充其量也不过是一个没有见过真正的死亡,不知道死亡到底有多恐怖的、被惯坏聊大姐罢了。
然而,当死亡第一次近距离地呈现在她眼前时,她才终于明白:杀人不像是杀一只鸡,杀一只鸭那样的简单。
她终于也深刻体会到了一个词的真正含义。
人命关!
一抬头,她发现妙灯那死不瞑目的双眼,竟然还如鱼眼般,狠狠瞪着自己,于是再次被吓了一跳。
恐惧的泪水终于抑制不住地涌了出来。
她几乎是手脚并用,连滚带爬地从这座可怕的禅院中逃了出来。
顺着寺院的道路,几近崩溃的佩兰边跑边哭,披头散发的样子,让路过的僧人纷纷侧目。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跑了多远,迷蒙间,她终于看到前方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法叶静静地站在道路中央看着她。
佩兰一头栽进法叶怀中,临昏迷前,抬头凄迷地看着他,道:“我杀人了”
法叶皱了皱眉,将她柔软的身体拖住,让她不至于摔在地上。
所有人后退凑上来,疑惑道:“她了什么?”
法叶摇了摇头:“先带她回菩提院,等她醒来再。”
所有人后退接过佩兰,将她用公主抱的方式抱在怀里。
温玉软香在怀,还是个绝色女子,本应该是一件很满足的事情。
但他看着怀里这个少女的样子,却怎么都开心不起来。
只见她披散着满头的秀发,脸上、手上全是泥泞,甚至有许多伤痕,身上的衣摆处有许多出撕裂的痕迹,背部臀部也像是在地上拖过一般。
整个就像是一个从泥土里钻出来的泥猴子。
到底发生了什么,让这个一向颇为注意自己仪态的大姐变成了这副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