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住心头的疑惑,孟帅将他扶起来。
刚刚扶起,看到荣令其的脸,孟帅脸色大变,险些松手,将他摔下去。
在他印象中,荣令其虽然算不得一等一的美男,但仪表堂堂还算说得上,至少比自己帅上一个等级,但现在荣令其的脸,完全面目全非。
孟帅很难说,那还是不是一张人的脸。
在他脸上,不知被谁砍了十七八刀,每一刀都皮卷肉翻,深可见骨,五官在这些刀伤之下,扭曲残缺的不成样子,这张脸就如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孟帅再也忍不住,悲愤交集,喝道:“谁把你伤成这个样子?他和你有什么仇?是郭家大公子么,为了逼供么?”
荣令其的脸上,已经不可能有什么表情了,他也没精神回答孟帅的话,嘴唇微动,道:“真没想到荣荣某死在自家主君手中也是也是死得其所吧。”
孟帅听得糊里糊涂,道:“什么自家主君?你哪里冒出一个主君来?是”他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失声道:“是昭公子么?那个昭什么公子杀了你?”
荣令其自言自语,仿佛在对空中的某个人倾诉,声音微弱,却也坚定,道:“恵王寿王他们争斗不是正统昭王才是是”
孟帅怒道:“我管他是不是正统,他杀了你,是不是?”
荣令其低声道:“东西给他啦我也瞑目了爷爷能去见爷爷了”
孟帅深呼吸几次,道:“你既然是他这一边的,又对他忠心耿耿,他干嘛要杀你?他要你冒充他被杀死,他好脱身,是不是?”
到这时,他已经把思路整理清楚,荣令其穿着那昭公子的衣服,又被划花了脸,扔在地牢里,这分明是中常用的手段替死鬼。
想必是两人凑巧被关在一起,荣令其认得那昭公子就是自己要找的人,将自己保管的东西交付了。那昭公子不但拿了东西,还要把他物尽其用,假装死的是自己,冒充荣令其已经逃走了,将来有什么黑锅,都有死了的荣令其来背,他自己拿了东西,不知道哪里逍遥去了。
这一招倘若是对敌人用罢了,对路人用也算的黑心,但还可以理解,但将对自己忠心耿耿的部署如此处置,令人心寒齿冷。
果然荣令其道:“他说他还要赶去京城路上不可引人注目他要先死一次”
孟帅怒道:“这是骗傻子呢!三岁小孩儿也不会上当。”
荣令其接着道:“我也答应了”
孟帅一口气上不来,叫道:“我擦。”
荣令其低低道:“我答应了换了他的衣服,叫他先走他临走捅了我一剑划花了我的脸他并不信我自杀要要自己动手才安全”
孟帅听得气愤填膺,百般的不适,怒道:“什么东西,那么狼心狗肺?我呸,就他还什么正统?啊呸!”
荣令其光景越来越差,低声道:“是我自己愿意的”
孟帅气的脑仁疼,道:“什么叫愿意的?我说你到了这个时候,一点也不伤心难过,一点也不气愤恼怒?”
其实这句话问出来没什么意思,荣令其命在顷刻,戳将死之人的心肺,并非德行之事,以孟帅的性子,不会说出口来。但这时见了荣令其的惨样,实在忍不住,想要问这一句。
荣令其听见了他的话,似乎苦笑了一声,但脸上早就血肉模糊,也分不出苦笑来,道:“伤心有一些愤怒倒没有是我背叛在先,应当的。”
孟帅匪夷所思道:“什么意思?你会背叛?”
荣令其低低道:“东西都该交给殿下是我私自私自交给人旁人虽然是权宜之计与背叛无异”
孟帅道:“你给别人?那怎么会?”看荣令其千里奔波,为此和族人翻脸,百般逃窜,如此执着,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来?
荣令其手指微微一动,似乎指向孟帅,低声问道:“给你的信看了么?”
孟帅道:“什么信?”
荣令其道:“给你放在衣服里的交代了丹药下落的。我给了王印信并没有丹药交给殿下本来最后打算说他先动了手我没再说”
孟帅惊异难言,道:“你给我丹药?什么时候?”他思虑百转,想起了在郭宝茶家的事,道,“是那天我昏过去之后的事?你说的丹药,不会就是藏在你告诉我的那个地址吧?”
荣令其道:“当时已入僵局,我若不给你没人可以信任因此先放火调虎丹药给你是我自己私心”
孟帅前后推想了一番,立刻明白大半,那时他将自己放晕,然后出去吸引旁人的视线,好让他偷偷溜走。或许就是因为他做的太煊赫了,才引来郭家大公子的抓捕,最终落了这个下落。
荣令其道:“我一直有私心想都给你了因此犹豫了不想给他已是背叛了父祖背叛了主君是我自己该死”他突然伸手,不知从哪来的力气,一下子抓住孟帅的手。
荣令其的眼睛因为刀伤,已经无法视物,如两条血缝,这时陡然睁开,两道血痕骤然滑落,宛如两道血泪,就听他陡然急促的说道:“事到如今,就背叛个彻底。我头发中藏有半枚圆环,另外半枚在折柳堂手里,你凑齐了圆环,可以开启最珍贵的那个箱子,东西你你自己处置吧。”
孟帅突然开口道:“你真的给我?为什么不给荣家的人?”
荣令其道:“你不就是荣家的人么?荣孟帅?”
孟帅道:“我不是啊,你干嘛老以为我是荣家的人?我说过我是孟帅,什么荣孟帅你喂喂!”
荣令其的手骤然松开,头偏歪了下去,再没有任何动作。
他死了。
孟帅沉默许久,不知道是不是最后那句话刺激了他,加速了他的死亡。
原来他一直误会,自己是荣家的人,因此他才一直照顾,最后的私心,到底是为了血缘亲人。
他最后托付的是眼前的人,还是他自己一直误会的荣孟帅呢?
或许他死的不甘心。
他一片忠心,没有换来一丝好意,唯一的那点私心,也没能惠及家族,事事不成,一腔抱负在一日之内化作云烟,何等的悲哀?
孟帅坐在他面前,呆了一阵,最终将他收入黑土世界当中。
这时,就听那蛤蟆道:“哈哈,送来了新养料,这个看起来很好,比上次那个有营养的多了。肯定让世界树晋级。”
孟帅一怔,随即喝道:“滚开,这个人我要带出去安葬,不是让树吃得。”
那蛤蟆兴冲冲的诱惑道:“这人的资质很高啊,我都闻出来,他身上很香,很好吃啊。你若吃了他结的果子,定能脱胎换骨。”
孟帅道:“我会为了这点蝇头小利就让自己不开心?我不愿意,所以不行。不行就是不行。走吧。”
从牢房里出来,慕容佳道:“怎么样了?人在么?”
孟帅道:“没人了,咱们走吧。”
慕容佳心中不信,孟帅进去的时间不短了,若说只是看一看,断不用这么久,但他出来时手里确实没东西,要问也无从问起,再加上看他脸色不好,似乎遇上了什么不愉快的事,也不便详加盘问,便笑道:“那好,正好神不知鬼不觉的回去,咱们走的时候可要踏着石头,别落了痕迹惹人嫌疑。”
两人小心翼翼走出去,幸喜一路无人看见。
来到寻常不惹眼的地方,孟帅道:“我从家里出来久了,要回家看看,咱们就分别吧。”
慕容佳笑道:“这是应当的。只是公子不妨先和我们再回去看一眼。倘若我们小姐回来了呢?公子过家门而不入,与我们小姐缘悭一面,这不大好吧。”
孟帅嘀咕道:“这有什么不好的?”面上却笑道:“这不好吧。我看你急急忙忙的去找你们小姐,想必是极重大的事情要禀告。这等私密的事,我怎好去听呢?”
慕容佳目光一转,道:“倘若是寻常事,我还不恭送公子?偏偏这件事和公子很有干系,若是不一起听,那还可惜了。”
孟帅疑惑道:“什么事,还和我有关?”
慕容佳笑吟吟的揽住他肩头,道:“咱们边走边说。”
孟帅很不适她动手动脚,心道:要不是看你是萌妹纸,我能让你占这个便宜。
慕容佳道:“公子,你可知道你隔壁住了什么人?”
孟帅道:“不是你们郭二小姐么?”
慕容佳道:“不是,你对门那家。”
孟帅道:“我早说过了,是一家封印师学徒。”突然想起一事,暗道:是了,我现在也有资质了,虽然不知高低,但也要试试师父留下来的卷轴。按照我的经验,师父所传授的,定然是高明的法门,就怕太高明了,不好理解。有些基础东西,我倒可以去问问那个人。
慕容佳道:“原来公子早知道了。不知你是否知道,那人不但是封印师学徒,他的师父可是前任国师,折柳堂大人呢。”
孟帅道:“这倒不知道你说什么?折柳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