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夜，未央殿。

南宫瑜坐在大殿中央首位，我与太后坐两边，下方是皇亲国戚，后宫妃嫔，朝中重臣。

乐声起，歌舞升，觥筹交错，推杯换盏，看似欢声笑语，其乐融融。实则尽虚妄，无真衷。

“皇后娘娘这支步摇甚是好看，不知从何而来。”翊妃斜着眼看着我的步摇问。

我偷偷看了眼南宫瑾，见他面色冷凝，手支在矮桌上斜倚着，他把玩着眼前的酒杯，在听见翊妃的话时眼睑微微动了动，便又恢复之前的清冷。

“是本宫母亲送的，若是其它的物件，翊妃若是喜欢，本宫便送给翊妃了，只是这步摇是本宫进宫时母亲送的，实在无法割爱。”我瞎说一通，这样也好，祖父和大哥四哥都在，这支步摇往后便只能是母亲送我的。

我看到祖父与大哥微微蹙了蹙眉，而四哥却盯着我的步摇面露疑色。

“不知沈夫人是从哪里得来的，臣妾也好让人去寻几件来。”翊妃又说。

“怕是要让翊妃失望了，这支步摇是本宫母亲去道观求签时遇见一落难妇人，顺便帮了一把，那妇人非要以此步摇为谢礼做为答谢，故而本宫也不知道此步摇到底出自哪家店。”在这宫里虚与委蛇久了，我现在胡编乱造时也是一本正经的很。

“那妇人也是富贵人家，送了这么贵重的步摇为谢礼。”翊妃似笑非笑。

“相比性命，再贵重的东西都是身外之物，那妇人承本宫母亲救命之恩，一支步摇本宫母亲受的起。”我脸色变了变，沉声道。

祖父与大哥愈发担忧的看着我，我知道他们是怕我这支来路不明的步摇会让我引祸上身，四哥也是面露疑色的看着我。

“翊妃少说两句。”太后忽然开口。

翊妃不满的瞪了我一眼，我懒得理她，原本我不喜张扬，只是今日我只是想在他面前戴上他送的步摇，却不想又引起这样的风波。

“皇上，今日中秋团圆节，臣妾敬皇上一杯酒。”林嫔端起酒杯对南宫瑜说。

林嫔今日穿的依旧素静，发髻简洁，发饰也清爽，她的穿着打扮很像我素日的装扮。

南宫瑜微微抬了抬眼便将手中的酒喝掉。

“皇上，微臣的母亲有东西要上呈给皇后娘娘，还望皇上恩准。”大哥起身向南宫瑜行了礼。

“呈上来吧！”南宫瑜招了招手，德公公便接过大哥手中的锦盒，转而又交给了南宫瑜。

南宫瑜并未看锦盒里的东西便递给了我，我当着南宫瑜的面打开锦盒，里面放着一枚平安福和一对耳坠。

耳坠是浅粉的杏花状，坠着细细的流苏，倒是与我今日的步摇极为相配。

“朕替皇后带上如何？”南宫瑜挑着桃花眼问。

“那便有劳皇上了。”我微微颔首。

南宫瑜起身走到我面前，微微弯腰，替我将耳坠换上。

“嗯，与皇后很是相配。”南宫瑜转身回自己位上时，他的衣袖轻轻一拂，便不小心将我面前的锦盒带到地上，锦盒散落一地，里面的夹层翻出，并无私信。

德公公赶紧上前整理好锦盒后放在我桌上，我在心里冷笑一声，祖父历三朝，伴君如伴虎，他怎会轻易将私信放在给我的锦盒中，且自我进宫后他从未和我传递过私信。

我想南宫瑜今日这般做为，无非是向祖父传达了他虽宠爱我，但他并不信任我。

“劳烦大哥回去替本宫问母亲好，愿她平?安顺遂，就说耳坠本宫很是喜欢，还有上清观的平安符以后就不必去请了，母亲身体不好，上清观在玉清山山顶，来去一趟极其不易，本宫有皇上与太后照佛，自然安好，本宫在宫中只愿她身体康健，一生安好。”

我知道母亲每次去玉清山请平安符，都是去整整三日，舟车劳顿，上山下山的很是辛苦。

自我出生，母亲每年都会在我生辰前去玉清山的上清观为我请平安符，直到今日整整十七年从未间断，她每年会在我生辰时送我首饰，她说：“女孩子就是要养的娇气，穿的得体，没有几件像样的首饰怎么行？”

“微臣会替娘娘转述的。”大哥说，我看着大哥，眼里全是对母亲的思念，我对大哥颔首微笑，他也对我点了点头，他年长我十岁，从小便成熟稳重，我们的父亲又早逝，他对我而言更是如兄如父。

之后又是一番觥筹交错，歌舞升平。

我坐在高位上，看着眼前灯火辉煌的宫殿，来来往往忙碌的宫人，下面推杯换盏的嫔妃朝臣，这一切在我眼前变得虚虚实实，如浮光掠影，如斑驳光影。

我只看到那把玩着酒杯的身影，他的面容清晰明亮，我的眼中只看得到他，其他的都如同泡沫，一点一点都在破裂。

“娘娘，宴会结束了。”轻雪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我才恍惚从梦中醒来一般。

“回宫吧！”我欲起身，却看到轻雪略带担忧的眼神。

“朕与皇后一同回凤仁宫。”南宫瑜脸色带着几分冷意。

我心下明了，定是刚才他说了送我回凤仁宫的话，只是我没有听见也没有答复，他才会对我又冷着一张脸。

“臣妾方才在想事情，故而没有听见皇上方才的话，还请皇上恕罪。”我欲跪下请罪，南宫瑜却拉住了我。

“回宫吧！”南宫瑜牵着我的手向外走去，下面众人都开始恭送太后，皇上与皇后。

我又偷偷看了看南宫瑾，他也在看我，我觉得被南宫瑜牵着从他面前走过是我最大的难堪，今夜之后我还如何再面对他，我的眼里充满了无奈和悲哀。

凤仁宫里，宫人们忙碌着，我进宫已整整一年了，今日终于要面临圆房了。

“去年我们就成亲了，今日才圆房，是朕委屈了雨儿，以后朕只会宠你疼你，不会再让你受委屈了。”

我没有回话，只是对着他轻轻的笑了笑。

我想拒绝南宫瑜，可是我若违抗他，他不仅会对付我，还会有理由对付护国公府。

这一刻我多希望我能不用背着护国公府的枷锁，无论是从前的荣耀，还是现在的如履薄冰。

我坐在窗前，轻雪替我卸下发饰，耳坠，颈饰，她将我的青丝放下，又替我更衣，梳洗。

我躺在床上忐忑不安的等着，许久才有人走到我的床前，不知何时，寝殿里一片漆黑，黑的我都看不清南宫瑜的脸。

他轻轻上床，躺在我的身边，我紧张的连呼吸都忘记了，我脑海里瞬间出现了入宫前母亲给我看的夫妻同乐图，我的脸烫的厉害。

有手握住了我的手，我听到身旁的人呼吸紧促，然后一片阴影笼罩在眼前。

微凉的唇落在我眼尾的凤凰花胎记上，之后又落在眉心，我觉得这唇似曾相识。

“皇上……”我刚要开口说话，那唇便堵住了我的唇。

我想到了南宫瑾，我心里疼的厉害，只是南宫瑜的吻总是让我觉得那般熟悉，我想一定是我太过想念南宫瑾才会生出这样的错觉。

手指轻轻一挑，我的寝衣被解开，我欲推开眼前的人，那人却抢先一步握住我的双手。

我紧绷的身体微微颤抖，有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别怕！”

他呼出的热气烫的我心颤抖，那声音暗哑又带着几分蛊惑，我一晃神便被他占了领地。

一切那么顺理成章，我像是漂浮在云端，又像是跌落到深海，我在他的带领下一次次沉沦。

许久之后，他低低的一声，便趴在我身上，我的眼泪便偷偷的流出来，他似乎感觉到了，便轻轻吻上我的眼，将我的泪水吻的干净。

我感觉有冰凉的东西落在我的脖颈处，像是一块玉佩，我伸出手摸了摸，那玉佩像是用细线戴在他的颈上。

他翻身睡在我旁边，我想动一下，却被他牢牢锁住，我们就这样赤着身紧紧相拥。

我总觉得身边的人不似我素日里见到的南宫瑜，可是除了他又不会有别人，我想看清他的脸，却怎么也看不清，我奇怪今日是中秋节，怎的会没有月光。

我在想素日夜里只要天晴总会有月光洒进寝殿，今夜回凤仁宫时明明月光姣姣，怎的寝殿如此漆黑。

我还未想明白，眼睛却累的睁不开，就在我沉沉睡去前，我听到一声低沉又暗哑的声音：“真是个傻瓜。”

我想说些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最终落入沉沉的梦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