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裴氏去蓝溪苑的时候,苏溪正抱着被子睡得香甜,她昨晚睡得一点儿都不好,早上便赖着不肯起来。
裴氏看着心疼,却还是把苏溪从被窝里捞了出来,叫丫鬟伺候梳洗打扮,毕竟今天是要去陆府的,那可是真正的世家大族,想必规矩也多,不好好准备到时失了礼数可不好。
裴氏是真心实意感激陆二少的。
直到上了马车,苏溪才慢慢清醒过来,她仍旧有些迷糊,呆呆的问她娘:“娘,我们这是去哪儿啊?”
“去陆府呀,陆公子救了你,你不得好好谢谢人家呀,哎呀,你好歹坚持一会儿,事情办完,你再好好睡一觉,好不好?”裴氏轻轻拍着她的脸,哄着。
“陆府?陆府!!”苏溪瞪大了眼睛,睡意全无,她隐约记得昨天她爹说过这个事的,可她那时不愿去想跟陆宥真有关的事,下意识就将这个给忽略了。
“苏溪,我心悦你。”
她还记得陆宥真说这话时的认真模样;还记得他一说完白净的脸瞬间红了个通透,像傍晚看到的晚霞;还记得送她回去的路上,他紧紧跟着她却不敢去看她,也不敢问她的想法。
那个漂亮随性又厚脸皮的少年突然变成了腼腆的小羔羊。
苏溪的脸在发热,越来越红,越来越烫,她用双手捂着脸扑进了她娘的怀里,不敢抬头。
她想,等会见到陆宥真她该怎么办呢?
“娘,可不可以不去呀?”苏溪晃着她娘的衣袖撒娇,她不想见陆宥真。
“说什么傻话,人家救了你,你去道谢,这是礼貌,乖乖的啊。”
马车终究还是来了泗水大街,车夫将苏家的名帖交给了陆府门房,不一会儿就有个管事的来请裴氏与苏溪入府。
苏溪怕见着陆宥真,一路上都不敢乱瞧,只闷头跟在裴氏后面。
而裴氏真不愧做了多年的苏家主母,端正身姿大大方方的跟着陆府管事,一点都看不出是个市井货郎家泼辣的闺女。
陆府那管事是个精明的,原本以为苏家不过是个下等的商户并不以为意,可一瞧这苏夫人和苏小姐的教养气度,也就打起了几分精神,不敢随意怠慢。
那管事带她们进了正堂坐下,不一会儿就有小丫鬟端了茶水过来,苏溪瞧着这陆府不愧是名门世家,连伺候茶水的小丫鬟都进退有度,伶俐可爱。
母女二人坐了好一会儿,茶水都快见底了,才见陆夫人在丫鬟的服侍下缓缓而来。
陆夫人穿着翠色的烟罗纱,花纹简单,款式却是时下最新的,发髻上点缀不多,只两三样珠翠,但精致的做工怕只能是出自大内府造了。
且她年近四十,可保养得体,如此打扮看着倒像二十四五的俏媳妇,这点叫裴氏好生羡慕。
裴氏带着苏溪给陆夫人行了礼,又互相寒暄了几句才道明来拜访的缘由,并将备好的谢礼交予陆夫人。
陆夫人很是客气,直言不比多礼,听闻裴氏想当面谢谢陆宥真,就派了丫鬟去叫人。
眼见陆宥真要来了,苏溪心里别扭,顿时有些坐立不安,心里颇怨裴氏干嘛非要见陆宥真不可。
苏溪心里乱极了,一会儿觉得手这样摆不舒服,一会儿又不知道眼睛该看向哪里,躁动的模样让裴氏狠狠瞪了几眼才渐渐消停。
陆夫人将苏溪的举动都看在眼里,皱了皱眉,她本来觉得苏溪这孩子稳重大方,又有懂礼知礼,是个不错的姑娘,可现在瞧着怕又是个来打歪主意的,顿时脸色差了几分。
派去通知陆宥真的丫鬟是一个人回来的,她向陆夫人回禀说是二公子不在府中。
陆夫人没说什么,挥挥手让那丫鬟下去了,只淡淡地看着裴氏二人道了声不巧。
态度徒然冷淡的陆夫人让裴氏有些错愕,好在她虽很想当面感谢陆宥真,却并不执着,只道请陆夫人帮忙转达苏府的谢意,陆夫人点头应了。
裴氏原本还想找些话聊,可看陆夫人并不怎么愿意搭话的样子便放弃了,说了几句场面话就告了辞。
回去的路上裴氏还总在想陆夫人的态度问题,刚开始明明气氛还不错的,陆夫人虽然说不上多热情,却也礼数周到,宾主尽欢,后来怎么就突然冷淡了呢?难道是她有哪里失礼了?
别看裴氏平常大大咧咧,并不过多在意礼数,可她是真正下了苦工学过的。
想当初王氏刚进府的时候,没少在明里暗里在老太太上眼药,说她不知礼数,当不起苏家主母的职责。
裴氏那时也才进门不过一年,根基浅薄,瞧着这个门第、相貌、教养样样比她好的弟媳妇,裴氏有了恐慌,整日心神不宁。
大老爷安慰了数次却没什么效果,干脆请了个教习来教她。
裴氏那时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拼命的学,跟魔怔了似的,直到后来她参加宴会总是有人夸她知礼,连王氏都不得不承认她学的不错,这才慢慢恢复了正常生活。
所以裴氏对她的礼仪还是很有信心的。
那是为何?陆夫人似乎是听到陆二少不在府里之后才冷淡的,难道是因为陆二少?可也没有理由因为陆府的少爷而冷淡客人的吧。
裴氏为这个问题想了一整天,直到晚上大老爷回来替她将原因归结为:陆夫人性格多变,这才能安然歇息。
再说苏溪,没在陆府见到陆宥真可真是太好了,她心里不由地庆幸。
可又忍不住去想,这陆宥真不在府里回去哪里呢?
她没办法说清楚自己对陆宥真到底是什么感觉,从前只觉得与他一起相处是很自在的事情,她相信他,拿他当朋友,连打算嫁给陈掌柜的事情,她想也没想就告诉他了,可他竟然说心悦她。
苏溪很惆怅,她能想象出嫁给陈掌柜的生活,却无法想象嫁给陆宥真会是什么样,她不确定那会不会是她想要的生活。
加上今天去了陆府见到了陆夫人,更让苏溪觉得她与陆宥真应当是两条线上的人。
陆宥真应该是天上自由的云,苏溪是水里欢脱的鱼,云倒映在水里,拥抱了鱼,鱼却触摸不到云,因为他们之间跨越了整个人间。
“啊,啊,啊——”苏溪躺在床上喊着,挥舞着拳头一拳又一拳打在怀里的锦被上,直到累的闭上了眼。
梦里,有陆宥真笑着的脸,傲娇的脸,慵懒的脸,认真的脸……
“讨厌的陆宥真……”苏溪嘟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