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很多人的眼中,许乐只是一个寻常无奇的家伙,至少从表面上看来。来到首都星圈之后,他的身边有太多出色的男人,无论是皮囊还是内在,都要比他夺人眼目的多。所以当他说出掷地有声的那句话时,那位董事大人不由怔了怔,开始重新审视他。
接过证件,借着汽车的大灯看了看后,公司技术主管没有把证件还给许乐,也没有发表任何意见,而是转身向着人群外围走去,摸出了手中的电话。白水公司的警卫依然将许乐和白玉兰押在中间,没有他的命令,谁也不敢放人。
董事取出了随身的加密电话,拔通了一个电话,等待片刻后,用阴沉的声音责问道:“你不是说过,许乐和邹应星之间应该没什么关系?那只是一个幌子。为什么现在许乐手里有国防部的证件?”
电话那头传来罗秘书的声音,这位联邦科学院林院长的亲密下属似乎也没有想到,自己这方请动了董事出面,许乐居然拿出了国防部特许的权限,有些吃惊地说道:“调查局那边的分析,许乐和邹家千金之间应该是合作的关系,仅仅是这种关系,国防部那边为什么会参合进来?”
“会不会是那位夫人的意思?”董事压低声音问道,忽然觉得这八月的雨有些凉意。
“不清楚,不过董事先生,事情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我们都必须要走下去。”罗秘书在电话那头轻声说道,旁边隐隐传来小提琴曲的声音。
果壳技术董事在联邦里的地位极高,面对着林院长的秘书,自然没有什么畏怯,阴冷说道:“如果只是公司内部事务,我当然可以下手,但这已经扯到了国防部!我可不想和联邦军方发生冲突!”
罗秘书沉默片刻后说道:“请您稍候,林院长与你说话。”
技术董事拿着电话,站在雨伞下面,忽然觉得心情有些不愉快,回头冷冷地看了下属一眼,喝斥道:“怎么打的伞?没看见我肩膀都湿了?”
打着伞的下属表情微慌,急忙将伞伸的更前了一些,却根本不敢辩解什么,他很清楚自己服侍的官员,已经因为对方拿出来的国防部权限而乱了阵脚。
电话里传来了一个苍老的声音:“这才清晨四点,幸亏我有早起拉小提琴的习惯。”
技术董事在心里腹诽了一声,心想谁不知道你平日都是六点钟才起床,今天你睡不安稳,连罗秘书也留在身边,自然是因为要等自己这边的消息。但电话那头毕竟是联邦学术界的领袖人物,他微一沉忖之后说道:“许乐拿出了国防部的权限,我没办法,我要先撤了。”
电话那头苍老的声音沉默了片刻,忽然沉声说道:“国防部权限又如何?他终究还是你们果壳的员工!我不要求你把他带到我的面前,但我也不希望这个小蹲坑兵又一次钻到工程部的地下!你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听到那边愤怒的斥责声,董事先生的表情却冷漠了起来,心想在功利的面前,这个老家伙终于不再在乎所谓风度了,他对着电话说道:“恕难从命。”
“我知道你不想承受军方的压力,但你也不要太高估邰家的势力。”电话那头联邦的学术领袖,放缓了语气,和声说道:“事实上,我也不清楚利家那位小家伙是怎么说动了你,但我想既然一开始你就站到了他的那边,他一定非常愿意你一直站在他的那边。”
听到利家这两个字,董事先生的表情变的有些微微苍白,动作缓慢地挂断了电话,向着人群正中间走了过去。在这短短的距离里,他想到了很多事情,想到了自己在百慕大入口米高梅星赌场上的那些奢华夜晚,想到了自己欠下的那三亿赌债,想到了那些录像带。
高高在上的果壳董事,竟然会被这种既老土、下三烂的手段玩弄于手掌之中,他不禁有些自嘲,这才明白无论在哪个时代中,金钱才是最凶恶的魔鬼,最原始的手段往往也是最令人害怕的手段,自己就是那个被魔鬼用原始手段蒙蔽了心灵的囚徒。
走到许乐的身前,董事先生冷峻着脸将证件交还给了许乐,他此时已经下定了决定,事实上在身败名裂与硬抗国防部之间,他只能选择后者。
愤怒而暴躁地将身后下属撑的伞打掉,董事先生死死地盯着许乐的眼睛,冷冷说道:“把他们给我抓起来。”
雨水打湿了这位中年大人物的头发,一络一络配上他有些扭曲的面容,显得格外狰狞。
……
……
当对方去打电话的时候,许乐以为此人是在通过电话查证国防部那个机密权限的真伪,然而当对方的表情变得如此冷厉狰狞时,他就知道事情有变。不知道是利家还是联邦科学院,居然找到了方法让这个果壳的独立董事不顾国防部的威严,做出了如此丧心病狂的举措。
当一个人不讲理的时候,联邦里的任何规矩道理,对他都是行不通了,对付这样的人,就只有比他更加地不讲道理。
手指接回证件时的那一瞬间,许乐就已经在做这种准备,面前雨水中的这个大人物明显被先前的谈判蒙蔽了双眼,低估了此次事件中许乐将会展现出来的决心。
一脚猛地踩向地面,无数水花就像箭一般地射出,让汽车大灯的光芒顿时显得更加黯淡了几分。此时天上落雨层层,无闪电雷鸣,正是黑暗时节,只有这几柱雨中光芒可以帮助视物,许乐的第一脚,蹬起雨花,用意便在于此。
一直撑着伞在他身后的白玉兰,在同一时间内动了。这位秀气的男人与许乐认识的时间不长,但两个人却已经形成了一种极为微妙的默契关系,就像在港都半岛酒店前与那位修身馆强者战斗时一般,许乐刚刚抬腿的时候,白玉兰已经把手里的伞扔了出去,那把黑不透光的伞,在风雨中掠拂,恰好将另一辆汽车大灯的光柱挡了一瞬。
场间光线微乱,身影乱动,四周白水公司的警卫还没有来得及抠动扳机,那把雨伞和激起的那阵雨箭,同时轻轻柔柔地落在地面之上。就只是这么极短时间内的视线受扰,场间的局势已经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董事先生浑身湿透,满脸惨白,脖颈处被许手的右手紧紧地掐住,拖到了汽车的前方。许乐用他的身体挡住了那些枪械的瞄准。
白玉兰就像一个影子一样,也来到了他的身边,却没有寻找什么障碍物,只是微低着头,在雨中观察着四周那些公司同事们的动静,他的手里没有枪,只有一把秀气的小刀。
“把枪放下。”许乐对四周的白水公司警卫说道。
那些警卫没有丝毫反应,在包围之中被这两个人挟持了董事作为人质,这些训练有素的雇佣军除了惊惧之外,更多的是耻辱感,在这种时候,他们更不可能丢掉手中的枪,反而端着枪械,向着汽车前方一寸一寸的逼近。
雨水击打在那些金属枪械之上,击打在那些稳定握着枪的手上,击打在每个人的心上,谁也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许乐的眼睛眯了起来,发现局面已经失控,他谨慎地将头部挪到董事先生的耳边,低声说道:“这应该不是你要的结局,我不想杀人,但也不想跟你走,有没有什么比较好的办法。”
董事先生脸上的苍白之色渐渐褪去,说道:“这下好了,袭击长官,挟持人质,无论你能不能洗清这些罪名,你都不可能再进工程部。当然,如果你杀了我,你这辈子都完了。”
雨水击打在许乐的脸上,他沉默片刻后问道:“那些人究竟掌握了你什么。”
“我需要告诉你吗?”董事先生冷笑着,脸上的表情依然狰狞,然而紧接着却是发出了一声惨哼。
随着这声惨哼,四周逼过来的那些警卫人员停住了脚步,看着汽车前方的场景,露出了一丝不安的神情。
白玉兰反手一刀,直接刺进了董事先生的腹股沟,秀气的手掌依然紧紧地握着纤细的刀把,他在雨水之中低着头,根本不去看那些近在咫尺的阴森枪管,轻声说道:“大家都是行家,你们应该清楚,我这时候手一抖,刀锋便会破开董事先生的大动脉,如果你们能够一枪击毙我,我倒下的时候,刀尖还会顺路将动脉挑一截出来,到时候断了的血脉缩进肌肉里,就算你们怎样找也找不到。”
“我很少这么罗嗦。”白玉兰仰起头来,任由雨水从脸上滑落,望着四周的枪口认真说道:“我是担心你们里面有新手,看不出来这一点。”
白水公司的雇佣军个个都是身经百战之辈,领头的那位小队长一挥手臂,阻止了属下的进逼动作,不再试图用气势上的压迫,让这两个年轻的劫持者慌乱出错,因为他知道白玉兰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而且很明显对方冷血到了极点,不会像自己一样犯错。
“还愣着干什么?”董事先生扭曲着容颜,对着他们大声地训斥道:“你们这群废物!”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不怕死,习惯了养尊处优,受人敬重的首席技术主管先生更是如此,只是他根本不认为劫持自己的这两个人敢杀死自己,因为许乐有背景,有前途,但凡这种人永远不会做出鱼死网破这么没有美感的事情。
他腿部的剧痛非常真实,然而这种痛楚却让情绪变得有些癫狂起来,愤怒地骂着那些不敢上前的白水警卫,同时扭头狰狞地对许乐骂道:“年轻人,你完了!无论结局如何,仅凭这一件事情,整个联邦都不会容你。”
何塞主管此时早已经被警卫们推到了一边,他隔着人群对许乐焦急地喊道:“许乐,不要乱来!”
工程部的保安工作本来就是白水公司承包的,他虽然是工程部的主管,却无法指挥这些准军事人员,更何况此时董事还在许乐的手中,那个白秘书居然如此浑不在意地捅了董事一刀!
这个事实让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他们知道许乐此时不能束手就缚,可是如果就此坚持下去,万一白水警卫那边真的起了杀心,那怎么办?他下意识里想让周玉去通知沈秘书,不管还来不来得及,谁知道一回首时,才发现身边已经没有了人。
许乐没有理会这两个人的喊声,只是眯着眼睛在昏暗的雨水中,注视着那些警卫们的动作,当他看到那名队长的食指缓缓离开扳机时,他的心情略微放松了一些,然而就在此时,他却敏锐地注意到了一名警卫似乎无意间拖在了外围,此刻正举起了手中的无托轻狙,瞄准了白玉兰的眉心。
白玉兰也敏感地查觉到了这一点,微微低头,双目微寒看了过去,如果放在以往,他此时绝对会拼着性命冲入对方人群,哪怕对方也是训练有素的雇佣军人,然而此刻他却只有冷冷地看着那名枪手,因为许乐还在他的身后。
一股凶险的感觉涌上了许乐的心头,就像是新年时临海州里那名特勤局特工出现的时候。那个枪手应该不是董事的人,如果他此时开枪,一场混战,只怕董事和许乐都会死在当场,而真正的幕后黑手,却可以逍遥事外。
算到这一点,他却无法做出什么反应,因为一旦举手投降,便会前功尽弃,然而他眼中的那抹亮光,却又渐渐敛了下来,就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现一样。
……
……
想了很久,在现实的雨夜中却只是一眨眼的时间,白水公司的警卫依然用枪口瞄准着许乐二人,而人群外的那名枪手却已经冷漠地抠动了扳机,噗的一声闷响之后,雨夜中亮起一道弹芒,滑过汽车大灯的边缘,尖啸着射穿了积水,射进了工业园区坚硬的地面之中。
许乐和白玉兰都有来得及做任何趋避的动作,但这一枪却是射偏了,因为就在那名枪手开枪前的一刹那,一个身影借着雨夜的掩护,从后面悄无声息地绕到了枪手的后方,一掌拍打在他的肘部,干扰了他的射击,同时狠狠一掌刀劈向了对方的脖颈处。
那个枪手是个很厉害的角色,在这样短的时间内却做出了反应,扭头避开了这记掌刀,也在昏暗的雨水中看清楚了来人原来是工程部里那个温润如玉的工程师,他没有在意什么,准备将这名工程师击倒,然后趁乱远去。
可怜枪手不知道这个看上去温润如玉的工程师,却是第一军事学院这一届最优秀的学生,虽然不像他的前行者沈离,施清海那样或缜密无二,或惊艳风流,却依然拥有极为强悍的行动力。
咔喳一声脆响,浑身军服已经湿透的周玉,用了三个极为简洁而实用的动作,将这名枪手击倒在地,顺手折断了他的上臂,出手极为狠辣。
……
……
枪声响起的一瞬间,所有人第一时间内都不会想到去查枪声因何响起,而是会去想这一枪击中了谁。训练有素的白水公司警卫发现没有人被击中后,并没有陷入疯狂的乱开火境况之中,然而情势复杂,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那些枪管随时可能喷吐出火苗来。
就在此时,远方的雨夜之中传来了一阵轰鸣的声音,惊碎了八月的雨,惊动了雨中的人群,呼呼呼呼有夜风大作,两个庞大的黑色金属身影在夜色之中向着工程部快速逼近。
两辆军用直升机高速飞了过来,火苗喷吐中枪声大作,雨中的地面被强悍的枪炮犁出了一道枪深的沟壑。
“我们是港都警备区部队,下面的人马上放下武器,马上放下武器,不然格杀勿论,格杀勿论。”
墨绿色的军用直升机传声器上,响起了一个严肃的喊话声,似乎是要为他的命令作力量上的诠释,机载的旋转达林枪管又开始高速旋转起来,在雨夜中发出一阵阵金属磨擦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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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道深深的沟槽出现在工业园区坚硬的地面上,超高速子弹切削出来的痕迹中,依然保持着高温,落入其中的雨水被烫的嗤嗤作响,化为淡淡的雾气。
被达林旋转枪管强悍火力击飞的碎屑,击打在了汽车的边缘,将那些金属车门砸出了密密麻麻的小点子。
白水公司警卫虽然大多数都是联邦军人出身,但他们现在的身份只是雇佣军,面对着气势逼人的联邦军方直升机,他们没有任何反抗的意念,而且先前那不讲道理的机炮扫射,已经证明了这些军人的凶残,在没有重武器的情况下,想和联邦军队正面对抗,就像是一个赤手空拳的人,和一台军用机甲做战。
这世界上没有那么多的封余和许乐。
何塞主管怔怔地看着降落在地面上的墨绿色直升机,看着那些鱼贯而出的联邦军人,再看着那些在达林枪管下放下了武器的白水警卫,一时间不由有些怔住了,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警备区的部队会忽然出现在这里。
一名军官从直升机上走了下来,雨水击打在他的军帽之上,啪啪作响,军官没有理会周围那样异样的眼光,而是急步小跑来到许乐的身前,啪的一声立正敬礼,沉声说道:
“奉国防部命令,部队少校兰晓龙,前来向首长报道,请首长指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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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第二次修改了,晕,错字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