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乐的目光从手机屏幕上收了回来。
电子邮件的落款,是一串有些眼熟的星号,在前一段日子,他曾经收到过类似的一封邮件,那封邮件的主人说:自己没有死,让他不要为自己报仇。今天这封邮件想要表达的意思也比较接近,大意说自己并没有发生什么不测,让他不用担心。
联想到这两天联邦里最重要的新闻,他很轻易地推论出,发来电子邮件的是那个女孩儿,前些天的邮件也是她发过来的,而不是大叔发来的。许乐沉默地坐在公寓的沙发上,心里有些想不明白,既然以前未曾在意,为何如今却要在意自己是否知道。
议会山关于麦德林专案的特别听证会,因为张小萌的失踪而暂时休止,这件事情背后隐藏着的东西,许乐能够猜想到,但他却再也没有这一年里那些热血的情绪,有的只是疲惫与麻木。
张小萌活着,还活着,这样挺好,他已经无法理清自己的情绪,自然也无法理清,联邦上层那些利益纠葛,与自己这个逃犯之间,究竟还有什么关系,好事坏事,好像都已经不关他的事。
他安坐楼中,看窗外初雪,纹风不动。
首都特区落下了雪,轻轻扬扬地似极了临海州那间大学的梨花海,落在街道建筑之上,大部分瞬间化去,徒留森森之色,偶有几处残存洁白,十分醒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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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统官邸西拱厅的落地窗旁,只剩下短短两个月任期的席格总统,沉默地看着窗外草坪上的白雪,许久没有说话,这十年里做为联邦的领袖,他留给社会一个暴燥而怯懦的形象,但只有他自己清楚并且满足,他为联邦赢来了十年安定发展的时间,前一次与帝国大战所造成的战争创伤,正是在他的总统任期内被逐渐修复。
只是稳定真是的压倒一切的重要事情吗?席格总统眯着眼睛看着草上东一团西一处的雪,想到先前离开的那位夫人,问着自己最真实的内心。他一向尊重并且倚重那位夫人的政治智慧,只是议会正在调查麦德林的关键时刻,联邦政府来一次急转弯,向那个无耻的政客退让,以换取燃遍整个联邦的抗议之火熄灭,同时尽快地平息环山四州的大罢工事情,这样的代价究竟需不需要去付出?
“从理智上考虑,政府不再调查麦德林,确实是在最短的时间内平息联邦内乱的好方法,那个老鬼不亲自出面呼吁,联邦里的那些年轻人,便不会平静下来。”
国家安全事务顾问先生,走到总统身后,用微哑的苍老声音说道:“胡夫,夫人及她所能影响的人物,可以对议会山带来根本性的改变,现在需要做决定的,便是你本人。”
虽然在前一段时间的政治风波之中,席格总统第一次对于身后的老师及友人感到了不满意,但是他现在才发现,站在联邦权力的峰顶上,他最后能够信任的人,还是只有这个老家伙。
“还需要我做决定?倪部长不是已经做出了他的决定?”席格总统的手掌拍打着桌面,有些恼怒地说道。
国家安全事务顾问沉默了下来。
席格总统先生提到的倪部长,便是一力促成了麦德林专案的司法部长先生,因为那名反政府军关键女证人的失踪,司法部长先生承受了所有的压力,已经于三天前正式辞职,而所有能够出入总统官邸的大人物,自然很清楚,司法部长的辞职,只不过是一个大动作的开幕表演而已。
政府里面需要有人来为这件事情负责,而司法部长则是最合适的人选,之所以倪部长愿意出来做这个替罪羊,当然是因为他一定得到了某些方面的保证,当新的总统上台之后,将有更加灿烂光明的未来在等待着他。
国家安全事务顾问微带嘲讽地看着总统的背影,心想在此次总统大选中,你既然选择了站在那个妇人一边,便应该很清楚其中的风险,联邦有句古谚语,叫做向老虎借皮毛做大衣,在这位政坛老将的心目中,邰家那位看上去平静宁和的夫人,才是一头真正凶猛的母老虎。当初他之所以不愿意站在帕布尔议员一方,除了很多年前的那场官司之外,更多的原因在于他从来都无法相信邰夫人这样一个女人,甚至隐隐有些忌惮。
只是如今邰夫人与利家那位老爷子已经搭成了收拾残局的协议,向总统官邸提出了建议,安全事务顾问顺手推舟地表示了同意,联邦需要一个稳定和谐的社会,而总统先生和自己都需要很多的尊崇地位以及荣耀。
政府的任期还有两个月,但他们这些人的人生还有很长,国家安全事务顾问相信,席格总统一定能够明白这一点,并且支持这个计划。
“帮我接通宪章局。”席格总统忽然对房门口的办公室副主任布林说道。
国家安全事务顾问皱了皱眉头,轻声说道:“有什么问题?”
“如果要特赦麦德林,我必须向宪章局确认,那个老鬼究竟有没有涉及到那两椿恐怖袭击的案件,还有过往很多件被怀疑是青龙山那帮匪徒或是保安公司的杰作……有没有可能是他做的。”
国家安全事务顾问似笑非笑地看了席格总统一眼,似乎觉得听到了一句十分好笑的话语。
在秘密连线中,宪章局那位苍老的局长,再一次向联邦总统确认了,暂时还没有找到任何有关麦德林议员涉及恐怖活动的直接证据。
席格总统听到这个报告,整个人明显地放松下来,放下电话的动作要显得平缓了许多。官邸拱厅内安静了很久,这位联邦领袖面无表情地站在桌旁,思考了很久之后,轻轻点了点头。
房间内的国家安全顾问以及布林副主任,同时注意到总统先生这个小动作,同时松了一口气,离开了房间。
在当前的局面下,为了保证联邦的稳定与团结,某些让步是必须要做的。即将卸任的胡夫席格总统在心中这样想到,而不愿意去思考,联邦政府做出这样的决定,到底有几分与以后的利益相关。
距离总统官邸数十公里,那一条单行道的尽头,宪章局的大楼被掩盖在纷飞的雪花之中。苍老的邰局长满眼忧虑地望了一眼窗外,是的,直到今天,宪章局依然没有找到能够指控麦德林议员的直接证据,那些人和那些信息都没有回来,而如今的联邦以及那位总统先生,似乎都不想听他的但是两个字,而是急于将眼前的纷乱局面结束,让联邦重新回到那个歌舞升平,银刀分肉的快活世界中去。
历史中曾经出现过很多次类似的戏剧场景,出卖背叛妥协让步分割,一秒间同志成为敌人,仇人变成伙伴,在黑幕之前,民众被安抚,社会不再动荡,在黑幕之后,诸家均分利益,一应如故。
然而,这一次的联邦,还能重复这种无趣的宿命轮转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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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着下了数日的雪,再易化的白终也积成了一片茫茫,首都特区秋天的离去竟是这样的匆忙,而冬天的到来令很多人都有些措手不及,街道上时常能够看到搓着双手快步走过的行人。
驾驶座上的白玉兰很轻松地扭过方向盘,避开了面前的一个中年人。难得开了两次黑色汽车,他早已经喜欢上了这种沉稳流畅的驾驶感觉,有时候更会猜想一二,许乐这位小老板的背景究竟有多深,依照他的见识,这种特制的汽车只怕联邦政府顶层也没有多少辆。
“公司安全部提前了一天考核,说是那边的雇主忽然间要出发。”白玉兰没有去看副驾驶位上的许乐,介绍道:“既然点名要我们第七小组去参加考核,你身为技术主管,还是去一下的好。”
“嗯。”许乐眯着眼睛看着街旁的冬日雪树,嗯了一声便没有再说什么,他现在的状态很是无着,白水公司的工作随意做着,似乎只是为了打发时间而已。
作为联邦最大的三家保安公司之一,白水日常业务范围内,自然包涵着安全策划一项,也就是一般人所说的做保镖。白玉兰前些日子便向他提过,公司上层接了一个很重要的单子,第七战斗小组被指名参加征询,只是最近这些天他的心神太过恍惚,根本没有把这件事情记住。
白玉兰略带忧虑地看了他一眼,在这位秀气的男人看来,许乐是他的老板,是他的金主,是他要为之卖命的人。他从来不担心为钱卖命的危险性,只是在乎金主的精神状态,而很明显,从旧月基地回来之后,本应该精神愉悦的许乐,不知道碰到了什么事,忽然间变得消沉了许多。
地面下的热保护系统已经启动,街道上的冰雪早已化成了涓涓细流汇入下水道里,黑色的汽车一路湿润而行,向着宪章广场的方向驶去,恰好经过了司法部大楼。
许乐忽然间转过头来,眯着眼睛盯着司法部大楼处拥护的人群和那些抵抗严寒不肯退去的示威人群,意识到那里好像有什么事情正在发生。
“停车。”他低声说道:“我想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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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游十数日,反而累的不像话,甚至连颈椎的毛病又犯了,我就是那个没用的东西儿,大家且容我休整数日,再将这篇有些不一样的,认真且放肆畅快地与大家分享下去,会提速的。非常感谢大家让我周游了河山,怎嘀也算是难得的一次出游,领导开心,我也开心,祝大家都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