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楚王连续接受治疗的最后一天,午膳后,蔺祁修照常跟南零榆前去治疗,贺南意则躺在躺椅上继续看书,就在贺南意正看到重点的时候,应该还在治疗的南零榆突然出现在房间内,一脸严肃地走到贺南意身边唤道:
“师妹。”
对于突然出现的南零榆,贺南意刚想开口问话,结果南零榆马上又道:
“你可能需要去看下楚王。”
贺南意先是一愣,然后马上合上书放到一边,站起来道:
“边走边说。”
说完,率先往蔺祁修房间的方向走去,南零榆赶紧跟上。
“发生什么事了?”
“楚王应该是想起什么了,而且想起来的事,他貌似有些难以接受。”
闻言,贺南意下意识想到了婉贵人的死因,不由加快了些步伐,不消片刻,两人便到了蔺祁修的房门口,见贺南意来了,站在门口的严谨上前行礼道:
“大小姐,王爷暂时不想见任何人。”
看着紧闭的房门,贺南意想了想,和南零榆对视了一眼,轻声吩咐道:
“师姐,你先回去,这边交给我。”
南蔓菁点了点头道:
“好,那我先回去了。”说完,往自己的房间走去,而严谨刚好站在南零榆要回去的路上,所以对于从自己身边经过的南零榆,严谨并没有防备,只是盯着贺南意看,防止她要推门进房间。
所以在南零榆瞬间出手点他穴的时候,他要闪躲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望着面前的贺南意,并眼睁睁地看着贺南意推门进去并将门关好,隔绝了他的视线。
“我小师妹也是担心你家王爷,刚刚楚王的情绪不对劲,我唤小师妹过来也是为了你家王爷好,你好好在门口守着,不要让任何人过来打扰他们哦。”
说完,南零榆给严谨解了穴,在严谨懊恼的目光中扬长而去。
进入房间后,贺南意并没有第一时间看见蔺祁修,转了一下后才看见在床脚抱膝蜷缩坐着,将脸埋在膝盖间的蔺祁修,虽然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但是轻颤的肩膀泄露了蔺祁修此时的状态。
贺南意无声地叹了口气,缓步走到蔺祁修身边蹲下,轻柔地环抱住他,轻拍他的背柔声道:
“温温别怕,无论想起什么难过的事,我都会陪着你一起面对。”
本来只是无声落泪的蔺祁修听了贺南意的话,原本只是轻颤的肩膀开始大幅度抖动,还发出了呜咽声。
贺南意只是无言地轻拍着蔺祁修的背,给与无声的安抚。大概过了两炷香时间,蔺祁修才慢慢有些平复了下来,将脸从膝盖间抬起。
贺南意见他动了,放开环抱着他的手臂,与他拉开一些距离。
结果就看见蔺祁修满脸的泪痕,一双眼睛哭得有些红肿,里面还蕴着满眶的泪水,泫然欲泣。贺南意抬手将他脸上的半边面具摘掉,从怀中掏出手帕,认真且轻柔地为他擦拭脸上的泪痕。擦完后,望着蔺祁修柔声问道:
“愿意告诉我,你为何哭吗?”
闻言,蔺祁修本来已经收住的眼泪,一下子又落了下来,带着满满的鼻音对贺南意说道:
“我想起来母妃过世的真相了。”
贺南意不由一愣,虽然猜到蔺祁修是知道婉贵人的死因的,但是她猜想的是他之后调查了解到的,而不是从小就知道,毕竟根据德妃的记忆,婉贵人被害的那晚并没有出现蔺祁修的身影,可现在的蔺祁修貌似还是7岁左右,这个年龄段的他,是怎么知道婉贵人过世的真相呢?于是好奇问道:
“你现在的记忆,到什么时候?”
“母妃过世后的一个月。”
听了答案,贺南意更不解了,于是继续问道:
“你刚说,过世的真相,婉贵人不是病逝的吗?”
闻言,蔺祁修的表情不由染上几分痛苦之色,双手抱住头呢喃道:
“不是的,母妃是因为我,为了救我才被人害死的,因为我……”
贺南意一边轻抚蔺祁修的背安抚着他的情绪,一边柔声安慰道: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婉贵人的死与温温无关,温温无需自责。”
听了贺南意的话,蔺祁修有些迷惘地转头看向贺南意。
“与我无关?”说完,又转动脑袋无神地望着前方地面呢喃道:
“不是的,母妃是为了救我,才答应喝下那毒药的,是因为我,因为我……”
贺南意移动身子半跪在蔺祁修面前,捧着蔺祁修的脸让他与自己对视,正色道:
“温温,就算没有你,婉贵人也逃脱不了服毒的命运,你不是导火索,也不是催命符,你和婉贵人一样,都是受害者。所以,你不需要自责,错不在你。”
蔺祁修听了贺南意的话,无神死寂的眼神开始聚焦恢复清明,最后定定地望着贺南意。
“真的吗?那你说,母妃她,会怪我没有出去救她吗?”
贺南意的表情不由一滞,难道说当时蔺祁修躲在房中的某个角落?
虽然心中有这个疑惑,但是贺南意没有表露出来,只是抬手理了理蔺祁修额前有些凌乱的发丝,柔声回答道:
“不会,虽然我没有孩子,但是我知道,孩子是每个母亲愿意舍命相护的珍宝,她们唯恐自己给孩子的不够多,护得孩子不够全面。遇到危险,她们宁愿牺牲自己,也不愿看见自己的孩子有任何损伤,这就是母亲。我相信,不管当时是什么情况,婉贵人最希望的,就是你能保护好自己,而不是出来救她。因为,就算你出来了,也改变不了结局,不是吗?”
蔺祁修有些似懂非懂地点了下头。
“嗯,母妃曾说过,让我保护好自己。”
“所以啊,你没有出去救婉贵人这个决定是对的,婉贵人又怎么会怪你呢?”
见蔺祁修还是有些迷惘的表情,贺南意接着又道:
“若我是婉贵人,不管我因何而亡,你都是我最不舍的牵挂,我牵挂我离开后你过得好不好,有没有乖乖地按时吃饭,天冷的时候可有穿够衣裳,是否会被人欺负,可有人像我一般爱你、护你、疼你,将你视若性命。想我的时候会不会难过哭鼻子,落泪的时候有没有人将你揽入怀中为你拭泪。这些,都是我对你深深的牵挂。若是你知道真相,我还会牵挂你会不会自责,会不会因此活在仇恨中,过得压抑不快乐。就算我是被人害死的,我所希望的,也只是你能好好为自己而活,而不是为了报仇而活,活在那些痛苦的阴暗回忆里。”
蔺祁修的表情因着贺南意的话,不停地变幻着情绪,最后,怒目切齿道:
“是德妃,是她以我性命要挟母妃喝下那毒药的!”
“你当时也在场吗?”
“在,那天,我躲在母妃房间的床底下,本来是想吓吓母妃的,可是,还没等我出来,德妃便来了,我便继续在床底待着没有出来。结果,我竟听到德妃要我母妃服下毒药!她以我母妃的命格克她为由,逼迫我母妃喝下毒药自我了结,母妃不肯,她便以我的性命为要挟,母妃为了我,便自愿喝下那毒药,并配合德妃说的,在父皇面前只字不提毒药之事,让父皇以为她是因为肺部问题,医治无效而亡的。后来,我想找机会告诉父皇母妃过世的真相,可是父皇竟然下令将我交给德妃这个杀害我母妃的凶手抚养。所以,我便将这个真相放在心里,因为我没有证据,我怕父皇不相信我,觉得我是不想被德妃抚养找的借口,也怕德妃会因此对我下手。”
说到这,蔺祁修身子有些微颤,好似在害怕着什么。贺南意赶紧伸手拉住他的手,紧紧握住道:
“不怕,都过去了。”
“不,这些事,对我来说,就发生在最近,不是十年前。自母妃离世后,我每天活在没有出去救母妃的自责和没有将真相说出去的愧疚里,亦活在德妃可能会对我下毒手的担惊受怕中。我不敢出门,不敢靠近任何可能会发生意外的地方,因为我怕德妃会制造我意外身亡的假象,因为她当时就是以让我意外身亡来要挟母妃就范的。所以,我只敢待在自己的房间里,只有在房间里待着,我才安心,才觉得自己是安全的。可是晚上的时候,我又害怕一个人呆在房间,不敢一个人入睡,因为我怕母妃会变成厉鬼出来责怪我,怪我没有救她,没有将真相说出来,我也怕她会对我失望,觉得心寒。”
贺南意有些心疼伸手抱住蔺祁修,安抚道:
“不怕,现在你有我陪着你,既然你觉得这件事就发生在最近,那我便陪你一起回到十年前。你不要自责,不要愧疚,因为你当时已经做得很好了。你没有暴露自己,没有盲目出来救你母妃,因为就算你出来了,也救不了你母妃,甚至,德妃连你也不会放过,那时候,你就连报仇的机会都没有了。你没有说出真相也很对,因为你没有证据,就算说出来了,皇上也不一定会信。”
说到这,贺南意顿了一下,轻轻地拍了拍蔺祁修的背继续道:
“不要害怕,以后,我会像你母妃一样,护着你,陪着你,陪你一点点找回遗失的记忆,不管好的,还是坏的,我都陪你一起面对。还有杀母之仇,我也陪你一起,一起解决掉德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