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清早，白书就让震天响的鞭炮声吵醒了，撩起窗帘一看，外边还是阴沉沉的泛着蓝黑色的天空。窗台上积了一层厚厚的雪，隐约还能看到白色的雪花在飘，梁子上好像还有一条红红的丝带一样的东西垂下，是挂着灯笼吗？

白书在床上翻来覆去，反正也睡不着了，今天又是年尾，不如早起看看街上有什么好玩的。因陛下赏赐的锦缎做了一件新袍子，为表天恩，今日就要穿着去面见。白书甚少穿如此鲜亮颜色的衣服，绯红交领扣单结的外罩长衫，底纹绣的是藕色和青黛揉成丝的忍冬。

好在不是十分的明显，白书有一肚子的气也叹不过来，发愣了半晌还是穿上了。脖子上扣一圈鼠尾毛领，头发挽成单髻，再插上一支师兄送的乌木簪子。白书对着镜子照来照去，气色看着差了些，于是又擦了一层浅浅的葵花粉，抹上一点海棠口脂，这样够喜庆了吧，不知道的还以为今天要嫁人呢。

出了院子，街上的鞭炮声听得更清楚了，一路上不少人的眼睛都在眨巴，生怕认错了人，这还是平时里不苟言笑，常年板着一张脸的副司大人吗？怎么她还会笑呢，还会同人家打招呼呢，还穿的这么鲜艳，难不成是副司大人有了心仪的男子，所以连女人的气息都重了？

白书对投射过来的目光并不在意，只不过去用早饭的路上碰见了韩齐，问了声好差点没把他吓着，绕了好几圈才确定真的是白书。然后就听见嘴里喃喃有词:“今年真是奇事多，连你都转了性子，到底是姑娘家，我都快忘记了。”

白书却懒得理他，径直在司里的各个地方查看，师兄不知去了哪里，师父已经进宫去了，大约不会回来，等到了时辰，她要拿着帖子自个去宫门口了。

“副，副司大人？是副司大人？”小飞张大了嘴，一双细长的眼睛上下打量着，惊讶道:“副司大人今天真不一样。”

“有何不同，我一直这样穿衣，不过换了个颜色，你们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白书疑惑的说道。

小飞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揉搓翘起的衣角，断断续续道:“可能，可能是因为，大，大人您，穿红色十分好看的缘故吧。”

是吗？白书看了看自己，也没瞧出来不同，她摇摇头，罢了，这件衣服等过了今天，就把它压到箱子底下去。

“司院大人去哪了？”

小飞咧着嘴回道:“哦，司院大清早的就出去了，说是买一些过年用的东西，这不我们从昨晚就开始装饰司里，图个吉利嘛！”

“这样啊。”白书翻开了一打红纸，应该是粘在墙上的，她道:“我知道了，你去忙吧，我去街上找一找司院大人。”

街道上的行人多的拥挤，路边上全是商贩，卖吃食的，对联的，还有一个个的红灯笼，好看极了。

白书在人群中穿梭着，一边不住的张望，寻找姜晟的踪迹。出门的时候都没注意到，越往前面走就越走不动，再这样下去，路都认不得了。

“白副司？”

白书觉得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她回头望去，眼睛微眯，忽而展开一个连她自己都没发现的笑容。

“这是巧合呢，还是你每次都在跟着我呢？”

在林钰的记忆里，她极少会有这样明媚的笑容，甚至连微笑都没有在她的脸上出现过，可就是现在，毫无预料的情况之下，她的笑宛若山花烂漫般的灿烂，从皑皑的白雾之中透过的阳光直直照在他的心上。虽然正值寒冬，但是林钰仿佛听到汩汩溪流冲破了青色的山涧，一瞬间浸润了干涸已久的大地，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用着最温柔的语气回答。

“大约是，我一转身就能看到你。”

白书低下头，不自在的咳了一声，怎么回事，这般扭捏做什么，我又不是不好意思！她恢复到平常的神色，尽力保持着冷漠:“督院大人也来逛街吗？”

林钰道:“嗯，只是来瞧瞧热闹，难得能有空闲。”

“要不一起去前面看看？”白书踮起脚向前张望，“正好我去找找师兄在不在。”

挤过摊子摆的多的地方，人群便少了，好几条巷子都是空着的，因为不显眼，所以不受小贩的喜欢，只把装不下的东西堆在一块，用各种颜色的布盖着，好卖完时找到自个家的。

两个人自顾自的走着，一前一后，距离相近，却一句话不说。

忽然，白书停下了脚步，她瞥向左边的一条深巷，没有光亮，马车和人影都看的不是很清晰。她侧过身子踱到墙的一边，一只手伸出去，拉着林钰的袖子便拽了过来，凝神看去，她歪着头，皱着眉道:“好像是宋督长和淮王殿下？”

林钰道:“不必怀疑，就是他们。”

白书明白了，她说怎么会这么巧呢，原来林钰是跟踪他们出来的，刚好碰到自己而已。她不动声色的松开了手里的袖子，挑眉问道:“我需要装作没看见吗？”

林钰楞了一下，他掩不住嘴角的笑意，道:“不用，看见也无妨。只不过.....你可以不必问我了，我不会说。”

“前头没什么好玩的看了，我先回去，晚上还要赴宴。林大人，咱们席上再会吧。”白书拱拱手，告了声别，径自往回走去。

林钰站在原地，双手负在身后，眼中是浓浓的散不去的疑虑。

到底.....师父到底想要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