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节的灯笼挂满了整个帝都，连边边角角的巷子里都是一串串的精致缀挂，平常住在犄角的人并不喜欢这样明亮的光线，稻草就成了最好的遮挡。

帝都城分为东西两市，东市为尊，市中则又分为三巷，靠近皇城的一巷是各大王府侯爵的住所，再远一些的是官员宅邸，最外边的就是各司府衙办公的地方。

西市乃商贸及平民所在，其中有上、下两街，上街是帝都所有摊铺，店铺、酒楼和客栈聚集的地点，虹楼也在此处。下街的面子上是百姓居住，再底下或末流活计，低贱人等流连的地方，通常在这儿的人，日子不过熬一天是一天的。

不过到底是在天子脚下，十分困苦的人自然不在白天活着，像这样的夜晚，才是他们一天生活的开始。

白书最喜欢跑的地方就是西市，人多嘴杂的地界，与虹楼别是一番新鲜的话听，天气依旧寒冷，却挡不住人们对过节的热情。

今天晚上，白书把小飞也带出来了，两个人才逛到上街的一小半地方，前面就快要挤得走不动道了。

因为今天在帝都中央还有个大马高的灯笼，听说升起来的一瞬间许愿，可比到菩萨庙还灵，所以许多人都在往去城中的地方涌去。

小飞手里的东西抱了个满满当当，副司大人好像特别兴奋似的，点心，玩趣买了一大堆，平日里也不见她喜欢这些啊。

“副司大人，副司大人！”小飞感觉怀里的重量又增加了，实在憋不住问了起来：“副司大人，您买这么多糕点做什么？”

“路上吃啊。”

路上吃啊，那就没什么了，不对，路上？小飞刹住了脚步，难道是自个想的那样，他不禁惊讶的喊道：“副司大人您要跑吗？”

白书猛的回头怒瞪了一眼，这旁边还有人呢，虽然三两下就能解决，但也不能这么宣之于口啊。

小飞头皮一阵的发麻，完了完了，他这是不是在帮副司大人出逃啊，司长派人看管副司大人他也知道，可是，可是为什么副司大人还要告诉他？

“副，副司大人，您，您是要出城？”小飞走近了几步，悄悄问道。

白书点点头，“不止是我，你也要去。”

什么！自个要跟副司大人一起逃！

“怎么了？不敢还是不愿意啊？”白书看到小飞张大的嘴，眉头轻皱，想了想还是要给师父留下一个人，既然韩齐不能去，最起码她也要带一个司察监的人在身边好有个照应。

小飞还是震惊的说不出话，他努力的缓过神，颤抖的问道：“真的吗副司大人？您要带着属下一起走，您不怕属下拖您的后腿吗？”

白书觉得这个问题甚是奇怪，冷冷道：“不想拖我后腿的话，那你就好好跟着我，怎么变得有用还需要我慢慢教你吗？”

“是，是，谢谢大人，属下明白了！”

小飞激动不已，又看到白书戒备的眼色，连忙镇定下来，“大人，我们该怎么逃啊？”

不知不觉随着人流走到了快城中的位置，从这里刚刚好可以看到虹楼，红色的檐下连着挂满了各式各样的灯笼，映的整座楼辉煌闪耀，想不去注意都难。

当然，檐下站着的那个人，亦是如此。

像是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林钰低下头，双眸在下面的人群里找寻着，忽然就发现了，啊，在那儿。

他的眉眼间化成了一汪春水，原本冷淡的眼神也含着浓浓的笑意，嘴角更是抑制不住的上扬，看到她了。

“靠我们两个自然是不行。”白书望着那个方向，微微轻笑一声：“但是有他肯定可以。”

虹楼的门口的牌子上虽然写着客满，但仍有许多的人排着队，白书与小飞自有人接待，一路到了四层。

林钰已在房里等待，门窗皆关，小飞看到吓一跳，你你你的哽了半天。

白书做了个嘘声的手势，比划着问道，人呢？

在那呢，林钰用手指了指屏风后头的桌子，上边趴着一个人，白书过去一翻开，正是睡熟的韩齐。

很好，一切都在计划当中，白书看向林钰，又问道，衣服呢？

林钰笑了笑，扔过去一个包袱。

小飞站在中间，左看看，右看看，这两个人为什么不说话，在打什么哑谜，而且，副司大人好像跟林督院很熟的样子，这是怎么回事，他们不应该是对头吗？

“大.....”小飞话还没说完，林钰便皱眉摇摇头，示意他不要开口，眼睛看向楼上，坐着口型道，有人。

原来如此，小飞忙捂紧了嘴巴，不行不行，问题太多了，等等要问一问副司大人才行。

白书已换好了衣服出来，官服褪去，穿上一身随从的打扮，头上还戴着一顶绒帽，把脸遮了个小半张，倒是真看不太出来是本来的面目。

林钰看到这副样子，不禁莞尔，白书撇撇嘴，用手蘸着茶水，在桌子上写道，换衣，穿上披风，一会送他回我的房间。

小飞点点头，到屏风后又被吓一跳，这，这居然是韩副司，这下真的完了。小飞欲哭无泪，这让沈司长知道了，肯定要杀了他的！

白书十分不喜欢林钰这样的笑容，像是在看什么好玩的事情一样，有这么好笑吗。

有人在听，需得出声，否则会有疑虑，林钰也蘸着水写在桌子上，切莫乱动，有脚步声。

白书思忖了一会，而后清清嗓子，“小飞，倒酒！”

“是，副司大人。”

没想到是林钰接过话头，冷不丁的听他这么顺从的应答，白书微微觉得不适应，胆子还真大，不怕屋顶上的听出来啊。

这边林钰还拿着酒杯碰出叮当响声，那边韩齐的衣服也换上了，还好带来的披风够大，刚好罩住身体，再盖上兜帽，等一会人群散去，灯火皆灭，夜色之下，看的不分明，也能混过去。

白书想的万全，等小飞把人送回司察监，然后他再悄悄出来到城门口汇合，只待明日出发的时候，她带着小飞一起出现，就说韩齐来不了，反正陛下也未下旨让谁去，都是师父决定的，到时候司察监除了自个，还有谁能去呢。

待小飞扶着韩齐回去，自己再跟着林钰一起出去，任凭那些人也想不到，不过这次要欠下一个人情了。

听着外边熙熙攘攘的声音越来越少，灯笼一盏盏的熄灭，大概是时候了，白书打着手势，小飞搭起韩齐一只胳膊，五官都皱在一起，满脸只看到一个苦字。

“小，小飞，送我，送我回去。”白书尽力发出醉酒的声音，自己从来也没醉过，管不了许多了。

“好，副司大人你撑住啊。”小飞带着哭腔，演戏倒比白书真实。

看着小飞拖着“自己”离开，白书仍没有放下警惕，屋顶，楼外都有人在看着，而且人比前两日还要多，师父可真是费好大力气呢。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林钰才挪动脚步，走到窗外开了一条细缝，来回看过，已无人在。

“人走了。”

白书呼出一口气，“多谢了。”

林钰摇摇头:“白副司现在相信我的诚意了？不知先前提过的合作共事，意下如何？”

“严州的事情过去，可以详谈。”白书的戒备之心从方才的跟踪转移到了现在，林钰一直不肯说出合作的真实意图，所求为何，她必须要知道。

“好。”林钰束紧了披风，站起身道:“走吧白副司，时辰也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