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飞霜的声音很轻，话一出口就像是要随着夜风散去一样，然而谈玉还是听清了。

也对，雪飞霜本来就是飞雪国的人，现在既然已经到了两国交界，他也该速速离开了。

谈玉摩挲着手里的夜明珠，下意识问道：“什么时候？”

“现在。”

雪飞霜顿了一下，解释道：“这几天安乐城里的元武师太多了，再不离开我怕会有什么变故。”

现在正是子夜时分，除了高悬夜空的一弯明月，街上空空荡荡的，别说路人，就连野猫野狗都不见一只，确实是离开的好时候。

谈玉点头道：“我和你一起。”

雪飞霜眼中满是不赞同的神色，“两国交界处不比其他地方，这里守卫森严，要是你被守城士兵抓住……”

谈玉挑眉，眉宇间的神情颇为自信，“连你都能安然无恙的进城，我就更不可能有事了。换句话说，如果真的被人发现，两个人总比一个人能好些。”

雪飞霜藏在面具下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温柔，谈玉自己可能没有意识到，她刚才的这番话下意识的将两人划成了同一阵营。

不然谈玉大可放自己一人离去，是死是活不论，反正于她无害，又何必趟这一淌浑水。

“多谢。”

跳窗之前谈玉犹豫了一下：这事儿不带上贺离风是不是不太好？

但只有一秒这件事就被她抛在了脑后，这么晚了，他大概已经睡了吧。

————

被月色照的惨白的瓦片之上，忽的出现了两个人影，一身黑衣几乎与浓浓的夜色融为一体，轻盈的在屋顶上跳跃，眨眼间已经在十几米之外。

正是谈玉和雪飞霜二人。

他们沿着屋脊迅速移动，虽然没有使用元气，但两人的速度仍然极快，以至于谈玉忽然停下的时候雪飞霜都没反应过来，差一点就要撞到了她的后背。

“怎么了……？”雪飞霜从谈玉背后探出头来，看见了一身玄色衣服的贺离风。

谈玉不知为何竟然有些心虚，她抿了抿唇先发制人道：“我还以为你休息了。”

贺离风挑眉，并不答话。

谈玉继续说道：“既然你醒了，那就一起去吧。”

说完也不再去看贺离风的表情，径直往前去了。

贺离风看着谈玉心虚地背影，忍不住弯了眉眼，也悠哉悠哉的跟了上去。

“前面的城门已关，你们打算怎么出去？”

谈玉看了贺离风一眼，“找一个没人的地方翻过去啊。”

贺离风但笑不语。

到了城墙前，谈玉才知道为什么贺离风会问这个问题。

虽说城内漆黑一片只有月光用来照亮，但是城门这里不一样啊！

每隔十米放置的夜明珠足有两个拳头那么大，足以将城门照亮，而且夜明珠属于质地上乘的矿石，甚至能够承受地阶之上的元气。

守城士兵之间相隔不远，且这么短短一会儿功夫，就有三队巡逻经过了。

他们三人躲在城墙不远处，看着来回走动的士兵，谈玉忍不住低声问雪飞霜道：“你当时是怎么进来的？”

“……”雪飞霜顿了一下，没有底气地说道：“安乐城允许少量的飞雪国人进行贸易，我就是……跟着商队进来的。”

谈玉将信将疑地看了他一眼：“没被查出来？”

按理说入城者都该持有文书，上面有几人入城都写的清清楚楚，外地人入城出城也都需要核对人数，这样严防死守，竟然还能让他混进来？

雪飞霜闭紧嘴巴不说话，躲在菜筐子里混进城这件事情有损他的形象，他是绝对不会说出来的。

索性谈玉也懒得再问他，而是盯紧了城门看有什么破绽。

一旁的贺离风咳嗽了一声，果然引起了谈玉的注意，谈玉转过头来看着他，肯定地说道：“你有办法。”

贺离风弯了弯唇。

“你可以直接去找城主。”

谈玉心下无语，但也明白贺离风说得对。私闯城门一旦被发现，就免不了会起冲突，而只要被城门守卫发现，他们想要不引人注意的悄悄溜走就太难了。

这边谈玉正在纠结，那边城楼上就响起了警报声。

三人心里皆是一沉，难道被发现了？

确实有人被发现了，不过不是他们。

不远处有一道白色披风划过，在漆黑的夜里格外显眼。

这道身影稳稳地落在一颗夜明珠前，却不是为了观赏，而是轻飘飘地拍了一掌。

“咔哒”一声，号称千年不灭的夜明珠竟然瞬间出现了裂纹！

黑暗和爆破声同时降临，爆炸的夜明珠碎片弹出，间接击中了旁边的两颗，现在这个区域彻底失去了光明。

想来守城兵就算再怎么训练有素也没见过这样闯城门的，竟然齐齐愣在了原地，直到白衣人悠哉的跳下城楼，才有人想起自己的职责。

“大胆！”

白色的披风在黑暗之中展开巨大的羽翼，最近的守卫也跟着一跃而下，可是此时新的夜明珠还没有换上，城墙之上有一块不小的黑暗区域，更甚者还没有人看守！

“走！”

谈玉当机立断，借着暗色笼罩无人顾及他们，三人默契地跃上城楼，不过几个呼吸之间已经离城门越来越远了。

一阵黑暗之后，城门上的夜明珠再次亮起来，照亮了一双正在凝视黑暗的眼。

他身上还披着未来得及脱下的白袍，迎风站在城墙之上，夜风猎猎作响，也不能将这位将军的衣角吹动半分。

旁边的侍卫恭敬地低头道：“将军，所有破损的夜明珠都已换好。”

谈何点头，“你下去吧。”

“是。”

周围再次安静下来，只有呼啸的寒风陪在他身边，谈何依旧凝望着北边的方向，像是想要穿透这无尽的寒冷看清楚谁的样子。

月色中，疾驰的三人停了下来。

这里是天启和飞雪的分界线。

以断头山为界，往北看，被月光和白雪铺了一路的就是飞雪国都的方向。

也是雪飞霜要去的地方。

寒气扑面而来，断头山上三个大字闪着冷硬的光芒，就连温柔的月色抚摸过去都是徒增了寒意。

十六年前，飞雪单方面撕毁两国合约挑起战事，谈何率军死守安乐城，让喊着“踏平天启国都”的人，连安乐城都没爬进去。

最后一战中，他将敌军逼退致此，随后一招落雷掌削平了半个山头，这才震慑住了飞雪皇室，至今不敢轻举妄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