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道五月轻风,不过寥寥几笔,承载了一个王朝的过往,雁过无痕,轻风削过,暂且替你留住一笔辉煌。
那是年轻人的世界,是他们挣扎的五月和奋斗的六月,也是他们欣喜的七月,是君王的国泰民安,也是百姓的安居乐业。
而后,八月截取了一纸晴旸,执笔写下掺杂暑气的诗章,凡间乞巧节,也大张旗鼓地来了。
“说这乞巧节的由来啊,织女七夕当渡河,使鹊为桥,与牛郎相会,一年才见一次面,一道银河贯通两岸,两端各有一星隔河相望,遥遥相对,那就是牛郎星和织女星。在民间,相传世间有情男女在这个夜晚对着星河许愿,就会取得幸福圆满的姻缘。”
“你清醒一点罢,小时候的论理课都哪里去了,那是自然天象,只是时日特殊,世人对它多有崇拜罢了。”
“呸呸呸!”昭原一股脑放下挽着伊人的手,怒瞪她,“你怎的这般不解风情,那不过就是许多人心里一份美好的期望罢了,你还不准人想想了!做甚要这么认真!”
伊人有些无奈,这人半月前就约她乞巧节一同游玩,说要带她领略京都晚间风采,哪知这一路都在听她说那牛郎织女的故事。
昭原这人做什么都很认真,说要去学经商是,说要做太子妃更是!
“你家兄长什么时候来?”
瞧瞧,这就按耐不住了。
伊人扭过头去看了她一眼,平日里大大咧咧,现下倒是没胆子了,一双眼飘忽不定,面染了一层韫色。
伊人一指勾起发间的小辫,“郡主急什么呀,兄长身份特殊,自然是要做一番准备的了。”
这话昭原不依,双手叉在腰,“谁急了!”面颊发红,就连声音就变得滚烫起来。
“好好好,是我急!我急!”伊人连忙将人安抚下来。
再坚韧的女孩子,面对心人是也会有柔软的一面,伊人懂得,世人称之为“铁汉柔情”。
“今日这般好的光景,世子却与我同行,心里可介怀。”公子白底金袍,一把白扇,头束金冠,难掩眉间风华,正是大名鼎鼎的太子殿下,萧元君。
同他同行的公子,一袭白衣,发间一根素白簪子,温文尔雅,正是风头正盛的景王殿下萧世子萧予安。
听他这样说,萧予安倒是放松下来,同他打趣,“今日这般好的光景,太子却与我同行,可觉得可惜?”
萧元君听了一愣,拿着扇柄朝他点了几下,“你呀你!都会同我打趣了!”
这么一句你呀你,各自滋味说不清,太子年岁比他还小呢。
这么好的光景,那些官员就逮着机会催太子纳妃,他没有办法,说景王殿下约了他有要事相商,这才抽出身来。
萧予安自是知道他的难处,也没有推辞,只是他到底身为太子,19岁了还未纳妃,连个侧妃都没有,稀奇得很。
“你们干什么,放开我,放开我!”
远处传来嘈杂声,两人同时一愣,快步前,几名壮汉正围着两名女子调戏,姑娘面色慌张,周围百姓倒是看得热闹。
眼看那领头的壮汉就要将手伸到人家姑娘脸,萧予安掷出腰间的玉佩,借力打在壮汉手背,玉佩应声而碎,壮汉猛地收回手,朝人群惊呼,“谁?是谁?”表情狰狞,胡子邋遢不是很好看。
太子身份不便暴露,即使知道沈其峥就跟在他身后,萧予安还是前一步,无意识地将人护在身后。
“就是你这个小白脸?”壮汉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望着萧予安。
萧予安倒也还沉得住气,正气凛然,“正是在下。”
“在你个头,没看到老子正在表演节目,你下次打人能不能搞清楚状况,下手轻点,疼死你老子我了!”
周围传来惊天动地的笑声,就连沈其峥面部都微不可查地抽搐了一下,太子一开始就执扇挡脸,他以为他是怕暴露,现在想来,可能是早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不自在地咳了两声,将腰间的碎银子尽数放进旁边小得不能再小的托盘里。
那壮汉见了,也不与他计较,招呼围观的百姓一同散了。
萧予安是打算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想默不作声地转身离开。
“公子留步!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的!”
嘿!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萧予安良好的家教不允许他就这样离开,“姑娘不要开玩笑了,刚刚不过是逢场作戏罢。”
夏知书蹙了眉,“可是我不知道是逢场作戏啊,那人说要变花给我看,我没有应允他就擅自将我拐了去,如若他真是坏人,公子可不就是我的救命恩人。”
说着,像是被自己说服了,还赞同地点了点头。
萧予安被她说得无言,见女子一身鹅黄,衣着华丽,身后还跟着一婢女,应当是富贵人家的孩子,天真些,也是正常!
“今日人多,姑娘家住何处,我送你回去罢。”
“可是你还没有答应我,这以身相许你可应了?”
好歹一个姑娘家,若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拒绝她,她颜面何存?这让萧予安陷入了为难。
“别闹了,这是萧世子!”
萧元君到底于心不忍,放下扇子出声喝止了她。
夏知书一见扇面下的人,慌了神,连忙俯身行礼,“参见太子殿下。”
“这种场合就别行礼了,这是怎么回事?”
夏知书刚刚还捏得一派天真点模样此刻窘态尽显,不自在地搅着手巾帕,耷拉着脑袋如实道:“我就是贪玩,想看看自己演技好不好,同那壮汉商量好我们演一出戏,谁知道他们真的以为我是在表演,没有一个人当真,都不来救我。”
越说,竟然还委屈起来了,嘴里不知在嘟嚷些什么,依稀听到那么几个字都是什么演的好,看不出,可惜。
这女孩神神叨叨的,没想到太子竟然认识,以眼神向太子表示疑惑。
萧元君领悟,手抵在唇边轻咳了一下,夏知书立马噤了声,端端正正地站着。
“她是。。。。。。”萧元君刚开了个口子,就被人抢去了话头。
“我叫夏知书,我爹是世家公子,皇帝贴身侍卫,已经死了十二年了,我是皇后奶娘的女儿,我爹因为救驾有功所以皇后认了我娘做干妹妹,连带着我封了个公主,不是那种公主,就是挂名的而已。”夏知书语速飞快,声音还大,生怕别人听不到似的。
大燕有两位公主,一位是神秘金贵的盼君公主,一位是皇后义妹的女儿,知微公主,就是一般公主的名头,本来是不差的,只是公主盼君风采太大,惹得她这唯二的公主也不是那么引人注意。
没想到这人大大咧咧,还是个公主,就是寻常人家的姑娘,也不会在外面轻易说出“我爹已经死了十二年”这种话,就算说,也是悲伤溢于言表,谁会像她一样,跟喝口白开水一样寻常。
“不得无礼。”萧元君头疼地扶额,他这个妹妹,闹腾得很,也不知她母亲那个处处谨慎的性子是怎么养出这个女儿的。
夏知书一听太子的声音,就跟打了霜的茄子,焉了。
但只是片刻,又见她悄悄挪动脚步停在萧予安身前,借他的身形挡住萧元君,怯生生地抬起头,望着萧予安,“那个,我说的是真的,我真的要以身相许,我刚刚在人群里一眼就瞧见你长得好看了,你还很勇敢!爹爹说,男二应该有担当,你不该随便抛下我!”
小姑娘一身鹅黄色的水衣勾勒出身姿,露出细长的颈脖,袖子手腕绑了两簇花,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就这么望着他,不掺杂一点杂质。
倒是萧元君被她这话吓到了,作势就要前去逮她。
夏知书见状,连忙直起身子,开口询问转移话题,“你们不是四大天王嘛,这怎么只有你们两个人呢?公,那,那个小君去哪里了?”
“我在这呢,这出戏看得可真精彩。”
几人扭过头去看,就见伊人踏一身绯色云烟而来,平日里总是随意束去的头发今儿倒是刻意装扮过了,发带与发尾的铃铛相得益彰。
刚刚还同她叫嚣的女子,现在安安静静地同她并肩而行,行礼得体,俨然一副大家闺秀的样子。
“你干什么要这么矜持,平时那股女英雄的气概哪去了?”
这模样维持不到一刻钟,就让夏知书打破了,昭原恨地牙痒痒,千算万算没算到夏知书会冒出来,枉她今日也穿的白底金袍,咬牙切齿地盯着夏知书,“那也比某些人强,都跑到大街耍杂来了,还以身相许?”
夏知书输阵不输人,缩着身子躲到萧予安身后,扒在他的腰侧同她嚷嚷,“我就以身相许怎么了,有本事你也以身相许去!”
萧予安和萧元君两人同时一顿,萧元君是因为她无意识的话,萧予安则是因为身后女子的举动,她扒着他的腰侧,像个受惊的小猫,动作无比娴熟又自然,仿佛已经躲在他身后无数次。
昭原被她怼地无言,愣愣地站在原地。
伊人一见势头不对,连忙岔开了话题,“十七呢?他怎么没同你们一起?”
萧元君最先反应过来,温和道:“他说有重要的事情没办完,办完了就来找我们会合。”又转过去问夏知书,“今日人多,姑姑怎么会同意你出来玩耍?”
夏知书察觉气氛不大对,也不敢胡闹,从萧予安背后出来,“我是奉命带诺桑郡主出来游玩的,郡主刚刚回京,我与她年龄相仿,皇便叫我来陪她。”
“诺桑郡主?为何不见她人?”
伊人不知道这些个郡主又是哪家的,只是名字听起来熟悉。
提到诺桑郡主,夏知书情绪明显要低地多,“诺桑郡主就是西南将军家的独女,她自小在西南长大,刚刚回京,陛下便叫我带她熟悉熟悉,谁知她嫌我碍事,把我撇下了,我找了好久都找不到。”仔细听还能听出些委屈。
“你就这么点出息,不就把你撇下了,你不管她就是了。”昭原见她焉哒哒的模样,心里没由来地一股气。
伊人失笑,这两人从小就不对付,偏偏又什么事都不忘对方,还都嘴硬。
听到她的话,夏知书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她可能领了皇命的,随便将人给弄丢了算怎么回事,要挨罚的!
唉,女人啊,果然蛇蝎心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