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们忽地就沉默了，景明心思敏感，大概也感觉到是自己然他们为难了，于是默不作声地开始剥手上的莲子，并不打扰他们。

几人见此，心里更不是滋味，眼神交流一番，萧元君叹了一口气，“还是让他自己做决定罢。”

几人不说话，默认了。

萧元君看了看安静低着头在剥莲子的孩子，“景明？”他轻轻唤了一声，景明慢慢抬起头来，清澈的眸注着他。

萧元君沉默了一会，才道，“景明，你已经长大了，有些事情你可以自己做决定了，接下来哥哥有件事想跟你讲，可能有些为难你，你不要有心里负担，就按照自己心里的想法就好。”

景明放下莲子，点了点头，安安静静的听着。

萧元君也没将此事是针对胡含生的，只说破云庙被关的那些孩子是关键人证，需要他们开口指认犯人，这样案子才能破，但是那些孩子被关押太久，不相信外面的人，所以想让他尝试沟通，看看能不能问出些什么。

他说得耐性，丝毫没有强迫他的意思，说完几个人就沉默了，给足了他思考的空间。

“我去！”景明大概只是思考了那么一瞬，然后斩钉截铁道，甚至没有半点犹豫。

“为什么？”夏知书瞳孔睁大，扒拉着桌子，“胡大人不是对你很关照吗？你不是也很喜欢他吗？”

景明听罢，摇了摇头，“我同胡大人之间，正如你们大人所说，有缘，正因为我喜欢他所以我更不能包庇他犯错。”

他看着夏知书，眼里也没有丝毫闪躲，“师者曾教导，做错了就是做错了，无论何种缘由，都要为自己的错误承担责任，我先是大燕子民，然后才是景明，所以在律法面前，我可以有情，有理，但不是现在。”

小小孩子，面对这么些大人物，说起话来，不卑不亢，丝毫不胆怯，甚至有理有据，思维清楚。

夏知书听罢，笑了一下，而后才道：“你倒是有位好老师。”

这话说得不假，苏离确实是为好老师，他很用心地在教景明，不仅仅是学识方面，还在处事为人上面，从来就要他脚踏实地地走好每一步，教他当男子有担当，当子民有责任。

景明也不反驳他，替苏离收下了夸奖。

伊人见了，也觉得当初自己的决定做的很对，面上染了几分笑意，她一笑，十七就笑了，“那何时去看看那些孩子。”

萧予安略微思索了一番，想想还是先留点时间给景明，“明日早上罢。”

“既然是明日早上，你还不去歇息。”夏知书见他说话都不如平时有活力，站起身拉着他的手臂，将他往门外推，“我可求求你，快去还好睡一觉罢，你看看你自己的样子，别明天，吓着那群孩子了。”

萧予安被她推着往外走，都来不及道别，他偏过脑袋，就见十七嫌弃地挥了挥手，“快去睡，快去睡。”

挣扎不过，他便放弃了，往门外走去。

待人走远了，三人才噗嗤笑出声，十七更是夸张地锤桌子，“没想到堂堂萧世子，也会有这一天，这还有什么大哥的威望？”

萧元君喝水的手一顿，“你以后不也是这样，没准你还比他更没骨气，何来二哥的威望？”

十七被他说得一噎，再过头去看羞红了脸的伊人，假模假样地咳了咳，不敢说话了，所谓二哥不说大哥，还是给互相给对方留点点面子罢。

伊人听他们互相调侃，连害羞也顾不上了，不过一瞬面色就恢复如初，“兄长以后也？”

“咳！”萧元君猛地咳了一声，打断了伊人说的话，“景明孩子还在呢，孩子还小。”

景明抬头望了望这几位大人，又将头低下去，满眼都写着疑惑，还有无奈。

萧予安被夏知书央着睡了一晚，整个人精气神都不一样了，几人今日一见他，也觉得这才该是他们认识的风光霁月的萧世子。

王荣今日见了几位大人物，慌张得不得了，面色尽显疲态，显然他也被那些孩子困扰着，几天没睡好觉了，一见了他们，就如同见了救星，忙招呼他们去看望那些孩子。

几人见了安置他们地方，不免震惊，后来见了内卧，更是吃惊，只有十七面上维持着淡定。

这院子看起来也是还算精致的，但是安置孩子的那处院子，刻意铺满了杂草，整个院子都被翻乱，更甚门口放了一桶粪水和一桶泔水，再加上他们刻意翻新的泥土，各种味道混合在一起，实在算不得每美妙。

然见了他们的内卧，才是最让人吃惊，房间的窗户被钉得死死的，没有一点光线漏出去，房间里安置了几个笼子，像狗笼那样，倒也没有放在床上，只是在塌下，那大通铺显然是有意安排得乱的，已经是他们搜罗的出来得最差被子，可是他们还是不敢睡，团抱着，缩在笼子里。

见有人来了，孩子们忙往笼子角落里缩去，景明见了，忽地停住了脚步，身后几人也跟着停住了脚步。

“十七哥哥，你们先出去可以么？我有话想同他们说。”

几人听罢，全都走了出去，他们在那里，确实也无能为力，什么也做不了，反倒看了心里更加难受。

那些孩子被欺负地太惨，但凡有一点安逸，都会让他们恐慌，所以布置成这个样子，反倒是有心了，只是没想到会这么惨不忍睹。

几人沉默了，安安静静地站在门外等着景明。

不久，门外传来一阵阵的歌声，歌声稚嫩，恍惚听得，听到人心坎里去了，不知怎么，心里忽然就泛起了酸楚。

听他唱道：“娃娃哩，吃饭啰，一碗羹粥，分得三三两两，一块馍馍，寻不到它的踪影，娃娃哩，莫恨君王弃，他呀，难自弃，娃娃哩，吃饭咯。”

十七听罢，忽地鼻尖就泛起一阵酸楚，渐渐的，视线也模糊了，只听他跟跟着唱道“娃娃哩，吃饭啰，一碗羹粥，分得三三两两，一块馍馍，寻不到它的踪影，莫恨君王弃，他呀，难自弃，娃娃哩，吃饭咯。”

这首歌，是乞丐的歌，在他们没有吃饱过的日子里，是相互唱给对方听，唱给自己听的，这样，就总觉得，自己还不是一个人。

歌是老乞丐传下来的，不知是谁最先唱的，总之，乞丐们都会。

你听，歌是这样唱的，“娃娃哩，吃饭啰，一碗羹粥，分得三三两两，一块馍馍，寻不到它的踪影，莫恨君王弃，他呀，难自弃，娃娃哩，吃饭咯。”

娃娃，别再怨恨君王，他同你一样。

娃娃，吃饭了。

略与菩萨有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