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有大事,天下皆知。
但有一人,啥也不知,一心铺在他的冰糖莲子身上,这个季节,好的莲子真是越来越难找了,莲子难找桂花更难找,偏偏小娘子就好那一口桂花清香,十七舍不得小娘子将就,可是这个天,上哪找桂花去?可愁死十七了,这不,生意也不做了,愁死安生了。
整个大燕都知道,皇帝寿辰宴要到了,虽说这个皇帝没什么功绩,但也没什么过错,百姓对皇权的敬畏是天生的,所以皇上寿辰,与民同庆,还是喜闻乐见的。
外面熙熙攘攘,掌云间内凄凄惨惨。
安生坐在酒楼门槛上,抱着他的扫帚,一边嗑瓜子一边埋着头奋战,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看样子还有些激烈。
萧元君凑近了看,才发现他是在逗蚂蚁,他左右瞧了瞧,街上人来来往往,过客不断,就连对面的面馆老板都忙得脚不沾地,怎的这么大的酒楼却连一个客人都没有?莫不是出什么事儿了吧?
他伸长脖子往里瞧了瞧,哦,还有一人,他们的老板横坐在平日客人吃饭的桌子上,双手往后撑在桌子上,仰着脑袋一动不动,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顺手敲了敲门沿,试图喊醒安生,安生头也不抬,摆了摆手,“今儿不开店,客官还请去别家?”
“那何时开店?”
“老板心情好了就开店。”
“老板何时心情才会好?”
“现在过后的没一秒都有可能。”
“老板心情为何不好?”
“嘿,你烦不?”那个烦在还没说出口,蚂蚁正在搬瓜子,他正斗得精彩,这人一直在他耳边叽叽喳喳,安生觉得心烦。
虽说顾客是衣食父母,挣银子很重要,但什么事也没有他现在斗蚂蚁重要,正好蚂蚁都散了,没什么陪他打发时间,他就打算找找麻烦,谁知这一抬头,麻烦他还没找到,麻烦他就自己找上门来了。
安生一见来人,本来就是坐在门槛上的,吓得一下跌坐在地上,嘴里哆哆嗦嗦,“太?太子殿下?”
怪不得他说这声音有点耳熟,这可不就是夺命声音嘛,瞧他刚刚都说了些什么胡话?
不想还好,一想安生就觉得自己要完,跌坐在地上忘了爬起来。
“就那点出息,回头不要说是我带出来的兵。”嫌弃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安生这才反应过来,见太子面色柔和,不似要怪罪的样子,一下放心下来,连忙将人请了进去。
十七见来人,也不客气,大大咧咧地坐在掌柜台上,百无聊赖地开始翻看账本,“你怎的来了?”
他近日可忙了,听说过几个月有别国使臣要来,现下两国在做友好交流,说是友好交流,其实就是个表面功夫,看看谁先耐不住,但双方祖辈签了和平协议,倒也没有那么容易打起来。
只是苦了他们这些在中间周旋的人,萧元君这段时间就是一直在处理这事,很少出宫,今日出宫还专门跑他这掌云间来,有点意外。
萧元君也不在意他的无礼,自己寻了个地方坐下,有些震惊,“你还不知道?”
十七比他更震惊疑惑,“知道什么?”
“过几日就是皇上生辰了。”
十七直愣愣的看着萧元君,脸上没有半点开玩笑的痕迹,脸色反倒是越来越沉重。
萧元君与他四目相对,一时之间也不知道两人谁更应该尴尬?
“所以皇帝生辰关他什么事情,为什么他一定要知道?又不是他过生辰,即便是他自己过生辰,也没必要,所有人都应当知道?”十七心里暗暗想着。即使没有说出来,萧元君看着他的表情也明白了。
是有那么几分道理,即便是皇上生成,也没理由所有人都必须知道,毕竟世界上还是有像十七这么无知的人,他们要学会包容。
萧元君不再与他打闹,正了神,“我是来替皇上传话的,皇上生辰的那天,邀你进宫。”
“我?”十七指了指自己,脸上写满了疑惑,就连瞳孔都睁大了。
舌尖在嘴里转了一圈,叉着腰,偏着脑袋问萧元君,“就凭?我以什么身份?”
这倒是个难题,皇上也没告诉他,于是,萧元君耸了耸肩,用行动告诉他,“什么身份也不是。”
这倒是奇了怪了,十七叉着腰来回踱步,不争气地指了指肖元军。
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手指又顿住了。
萧元君一掌拍开他的手指,见这人表情忽然凝重,“拍了拍他的肩,你怎么了?”
肩上挨了一巴掌,十七这才回过神来,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就要往里走去。
萧予安也不恼,静静地站着。
十七就要回到后院,,忽然回过头来,“唉?皇上生辰是什么时候来着?我要怎么进去?谁来接我?有没有令牌什么的?”
萧元君就知道他会询问,傲娇的回了他一个白眼耸了耸肩,以行动再次告诉他,“他不知道!”
就走了!
十七一阵牙酸,“你不告诉我,我问小娘子去。”
“皇上要你参加他的生辰宴?”
伊人听他说罢,还以为他是在开玩笑,但见他神色不是作假,更加疑惑,“以什么身份?”
十七学着萧元君的样子无谓的耸了耸肩,顺手喂了一颗莲子在她嘴里
伊人倒也没在意他的举动,习惯性的就吃下了,“皇上为何要你参加他的生辰宴?”
十七再次学着萧元君的样子,一问全不知,耸了耸肩,主要是他也不知道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两人就这么沉默下来,十七不打扰伊人,让她安安静静地思考着,自己在一旁给她剥莲子。
十七从前是在北境将军手下当兵,听说也是个难搞的人,但到底是个什么官职,他们也不知道,十七也从来没有说过。
但是能从北京将军手下离开的,要不就是死人,要不就是犯了军规被他踢出军营的。
所以十七说他是从北境就出来的,又是活着的,伊人便想也没想以为他是犯了军规被赶出来现在想想也可能不只是这样。
“十七你是什么人啊?”
“我是小娘子的人啊。”十七想也不想的就回答,顺手再剥了一个莲子喂在他嘴里,也给自己塞了一颗。
伊人反应过来,被他的举动弄得脸羞红,顺手拍了他一下,“你别给我打岔,好好说话。”
十七这才摆正脸色,正经的看着她,眼睛也不眨,“我什么人也不是,就是被将军赶出来的,他说我不听话,我说我要回京都来见见世面。他就让我来了。”
这倒是实话,十七没撒谎,伊人也没什么值得怀疑的。
“罢了罢了,皇上到底是何用意?到时自然会明了,你进了宫,万事要小心,别让什么人抓到你的把柄,以防被利用。”
想了想,又觉得不对,“若是真让人抓住你什么把柄,你也不要怕,有兄长有我有时候萧世子,你尽管还回去就是。”
没想到有朝一日,他堂堂十七公子,也会有被人保护的一天,心里说不出什么感觉,跟开花儿一样,愉悦的很
他不仅心里愉悦,面上表情也显出来了,双手叠在桌子上,枕着脑袋,笑眼盈盈地看着伊人,“那小娘子,你那天天穿什么衣裳?”
“嗯?穿?”
还不待她回答,十七就摇着他的手臂,“红色吧红色吧,你穿红色最好看了,我想看你穿红色。”
这怎么还撒起娇来了?你个大男子也不害臊?
“我本就是要穿红色的。”
“太好了,小娘子要为了我穿红色。她一定是喜欢我喜欢的不得了。”
“你在做些什么胡话?”
“略略略”孩子气的公子将自己最纯真最美好的笑容给了这个姑娘。
皇上生辰日,那天很快就到了,与民同庆,百官齐乐。
因着提倡提倡节俭,这次生辰宴也没有大肆操办,只是做成寻常家宴,不过人多了些吧。
宫里专门安排了人在民间发布上散粥,所有人都可以去领取,不限份量,因着是皇家御厨名声变大了些,排队的人络绎不绝,从早到晚,也是一道风景。
百官早早的就到了,显示寒暄了一番。武将自成一团文官,文官初立,礼部的人也得了新生,倒是一派祥和
皇后远在佛居山,先进场的便是太子和公主。
伊人带着面纱坐在上座,倒也没有人敢来叨扰她,远远的常见的昭原和夏知书,他们眼神对视了一番,然后安安静静地坐着,没有有什么动作。
太子在百官之间穿梭,彬彬有礼,进退有度,得了所有人赞赏。
有人来报,掌云间早云间十七公子到了。
众人面面相觑,虽然对这十七公子有所耳闻,但这是皇帝寿辰宴。不是谁都能来的。一时也有些好奇,循声望去。
就见男子一身玄袍红线勾勒出一朵朵金莲,黑红相间的发带扎起高高的马尾。面容俊逸,迈着大步流星,潇洒的走来。
要说有什么怪异的,大概就是他手上提着一袋芝麻饼吧。看包装似乎还是京都最有名的老面斋,芝麻饼,听说排队就要排很久。
有心了,但这作为,给皇上的生礼实在是,有些拿不出手啊。
十七一怔,见他们的眼神虎视眈眈地看着他手里提着的芝麻饼,心里顿时一惊,收拾她的芝麻饼,悄悄藏在了身后
谁说这是他送给皇上的了?这是他送给小娘子的,小娘子不喜欢吃宫里的膳食,就怕她饿着,专门排了一下午的队给她小娘子买的。
众人不知他为何要将芝麻饼藏在背后,以为他是自卑不好意思拿出手,一时觉得失态,纷纷意开了视线。
他们不懂,萧元君和萧予安却是懂得,无奈的摇了摇头,相视一笑,这个十七呀,实在让人惊喜。
因子是皇上点名要他的,所以他的位置,也安排在了皇上的下坐,听说是皇上特意安排的。离伊人只有一步之遥。
萧元君看着上面端正的坐着,穿着一身红衫的女子,就要大步往前迈去。
还未上前,就有一群人围到他面前,“老师?”
老师你个头啊!十七气不打一出来,一掌挥开他们,往前走去,步子没有半点犹豫。
自称是十七门生的,众人在底下面面相觑,他们的老师真有态度!
伊人一见他穿的那身衣裳就知道他当初为何要问她穿什么颜色,又为何一定要他穿红色。
因为只有红色与黑色才最容易融合,而他喜欢黑色也最适合穿黑色。他想与她相配。
这些浅浅的心思,伊人都明白了,在心里暗暗失笑,不由跟他感慨慨,这么小公子,大概心里是真的喜欢他喜欢极了。”
十七自然是喜欢他的,你坐到位置上就悄悄地挪了步子,张芝麻糕,一到他的桌子上。
“小娘子快吃,可别饿着了。”
伊人剜了他一眼,正巧,这时候皇上来了,伊人无暇顾他,也众人纷纷起身行礼。
十七不是第一次见皇上,但与前几次不同。这一次他更加庄严与成熟,即便他从来没有做过些什么,但身上那股浑然天成的威严与大气,是掩盖不了的。
那是经过时间和阴谋的打磨,才让他练就出这一身气质。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想看皇上是什么反应,毕竟当众驳了皇上的面子,这可不是一个聪明人该做的事。
谁知皇上忽然笑了,笑声穿透整个大厅,“好!好!那不是我有没有这个荣幸为你题一个字?”
一听这话,底下开始嘈杂起来,议论纷纷。
伊人和萧元君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不同寻常,皇上执意要为十七赐字,到底为何?
君王赐字,这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尤其十七,他还是一个寻常百姓相当于,有了这个殊荣和特权,往后有什么事十七出头,是有分量的。
要说这也不是什么坏事,也可能是他们多虑了,十七已经驳了皇上一次面子,再驳一袭,可就没那么好说话了,十七只能受着。
皇上想了想,叫十七把祭奠给他,他细细品了品,点了点头,一饮而尽,“那就昀吧,这个字,衬你。”
昀,日光也,与之相对应,珏,双玉君子也。
这算得上是一种赞美,也是一种殊荣,十七得了皇上的赐字,还是如此一个寓意,以后那些人见了他,免不得要恭敬些。
所有人都在说这好,十七在嘴里呢喃这个字,昀,昀?
“昀,日光也。”萧元君说,萧予安这样说。
小娘子也说,“昀,日光也。”
他是太阳一样的存在。
略与菩萨有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