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叮当当的刀剑碰撞声，在繁花的京都，尤显刺耳，十七将伊人牢牢护在身前，白色披风在她身上穿着，愣是没有沾上半点血。

那些人渐渐反应过来，都在往主街道，城门的方向涌来，王荣的人即便是想暗地捣乱，也无从下手，只能暗地里假装御敌，实则杀人保护他们。

两百精兵根本经不起消耗，不过一刻钟，就消耗了一半的兵力，但萧野的人还没有聚集，一旦聚集，只有死路一条。

“小娘子，你怕不怕？”十七将人护在身前，他的脸上染了血，多了几分戾气，低头说话时，还是那般温柔，又小心翼翼。

“不怕，这是我的宿命。”

“哼。”十七轻轻吻在她的发顶，将身前的人箍得更紧，“信我，我会带你出去的，我会，护你一世无忧。”

说完，他抽出腰间的长鞭，用力一挥，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将挡在身前的人全部挥倒，“冲城门！”

歇斯底里的一声吼，暗卫全部聚集在一处，护着十七的马往城门跑去，身边的人一个又一个倒下，他们距离城门的位置也越来越近。

上一次这样的场景，就在刚刚，伊人躲避萧决的追杀，冲出宫门的时候，那时有十七在外面护着她，这一次，怕是真的要到尽头了。

身边的人几乎全军覆没，十七的马中了箭，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马蹄上扬，然后往前扑去，十七条件反射揽住伊人的腰身利用轻功往前跳，才避免摔在地上，十七看着躺在地上流着血的马儿，脸色发黑。

下意识将伊人护在身后，手里拿着萧予安送给他的那把黑剑，面色沉郁，“安生，等一下我杀出一条血路，你带着公主逃出去，我警告你，你给我好好护着，她要是少一根头发，军法处置，全部来一套！”

他虽是恶狠狠地说着这话，其实心里也没有底，对方人太多，他一人难以抵挡，但是只要有一线希望，他就必须要去，公主，必须活着出去。

伊人这一生贵为公主，从来没有感觉自己是个有用的人，她总是需要人来保护，国师是，贵妃是，皇后娘娘是，她家兄弟更是，现在，连十七也是。

她不喜欢这样的自己，但是她什么也没做，“十七？”

“小娘子，乖，听话！”

在他语毕的一瞬间，伊人分明看到了他嘴角的笑容，那个梨窝，小小的，但是就在那一瞬间，十七就已经冲出去了。

长鞭一挥，清扫了近距离的人，给他们开阔了空间，安生拉着伊人的手就往城门的方向跑去，“走啊，走！”

伊人忍不住回头，那个黑袍少年，手上的长鞭已经没了用武之地，他用那把小小的长剑，插进一个又一个人的心脏，抹了一个又一个的脖子，鲜血喷涌而出，溅在他的脸上，少年眼睛未眨，机械地做着杀人的动作，黑红相间的发带的在夜里飞扬，那个歪歪扭扭的马尾还算争气，没有散。

她用力睁开安生的手，转身往城内跑去，她看到少年眼里，惊喜而又担忧的眼神，最后他们相拥在一起，成为了亡命鸳鸯。

可惜，这一切都是伊人的期许，并不是公主能做的，她能做的，是跟着安生和小挑，用力，跑得再远一点，更远一点。

不过百米的距离，伊人像是跑完了整个燕朝，城门越近，她的心里空落落的。

左边肩膀已经抬不起来了，十七持剑挡住了所有的攻击，看着越来越小的身影，脸上带着笑，她就要出去了，她就要到城门了，可是他也快要不行了。

在他软下身子的那一刻，铺天盖地的喊杀声涌来，他身上承受的刀剑重量也瞬间消散，成群的马蹄声在他耳边呼啸，十七醒过神来，看着快要抵到心口的长剑，一个回旋踢将人掀翻在地。

看着涌来的人马，来不及思考，一匹上好的马儿停在他的身前，不停地踱步，似乎是要说些什么，十七顾不得那么多，旋身上马，打马往城门的方向跑去，不管身后事。

伊人往城门的方向跑去，突然有人从城外涌来，从她身边擦身而过，吹起她的衣裙，头发，伊人只是稍微一愣神，脚步却未停，继续往城外跑去。

她不能停，一定不能停，她一定要跑出去，大燕的希望在她身上，她是大燕的公主，她不能抛下她的臣民，他不能让她阿弟白白冤死，她不能让西南将士死不瞑目，所以她一定不能停，她一定要继续跑下去，无论前方的路是怎么样的，她都只能往前。

可是她更不能放弃十七，那是等了许久才出现的心上人，不过是仗着他喜爱她多一点，就能这么理所应当地让他牺牲嘛？伊人不能，也不想，他们之间应该永远是平等的。

再有一步，她就踏出城门了，就是这一步救赎了她，没让她成为那个冷情的人，眼泪夺眶而出，浸入红杉。

她毅然决然往回跑去，往他心上人跑去，往她心里热爱跑去。

她看着那个骑马归来的少年，张扬的马尾在飞扬着，他的笑容依旧明媚，是那般意气风发。

十七亦看着远处向他跑来的姑娘，她一身红杉，像是穿了身嫁衣，跑着来嫁给他来了，他看到她红红的眼眶，也看到她向他伸出手臂，用力的朝他跑来。

打马而去，他加快了脚步，亦向她飞奔去，他们路过了人间惨剧，一切哀怨与他们无关，周遭的厮杀亦是幻梦，他们眼中只有彼此。

长臂一捞，伊人就已经侧身坐到了马上，双手环着他的腰身，十七头也不回，吩咐安生，“撤！”

城内还在厮杀，十七为数不多活着的人全部往外撤，加上他们拢共也才三十八人，一行人往郊外跑去。

伊人环着十七的腰，将脑袋埋在他的胸口，一路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才算活过来。

十七感觉胸前有湿润的感觉，看了看周围已经离城很远了，天也快亮了，他放慢了脚步，呼啸的风声也渐渐消停下来，十七听到了若如细蚊的抽噎，伸手替她拢了拢披风。

冰冰凉凉的触犯抵在唇上，伊人抬头，无辜又迷惑的表情落入十七眼里，眼睫微动，声音沙哑，“张嘴。”

甜腻的莲子入口，依旧不能解了伊人心中的烦闷，她重新趴回十七怀里，手臂环着他的腰身。

天微亮，灰蒙蒙的，风还有刺骨的寒意，他们一路走的小路，现在慢下来，发现风景竟是如此好，平静的湖面烟雾缭绕，身后的树林有风吹竹落的声音，整个世界，似乎都安静下来。

略与菩萨有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