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一百八十七章 真相(1 / 1)灵魂小青龙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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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书房不似一般武将,刀剑兵书摆了满室,反倒是书香满室,但是没有一本兵书,窗前有木琴放着,木琴旁边有一把琵笆,哪哪看上去都不像是一个将军的书房。

三人踟蹰着进了门,见房间空无一人,下人领着他们在一旁的圆桌上歇息喝茶,三人静默不言。

沉稳的脚步声从外面传来,叶枫沉着脸走进去,看都没看三人一眼,径直坐到书桌案前,疲惫地揉着鼻梁,又拿起手上的信封看一遍,似乎并没有发现他们。

北境将军,是大燕镇国将军,大燕统一北方,北境便是大燕最后一道防线,地处偏远,气候极端,不是酷暑就是严寒,常年大旱又常年风雪,且蛮人频繁来犯,虽然兵多权力大,但是来这个地方,相当于是被流放了,因此那是世家武将也不敢接手。

听闻二十年前他还是威名赫赫的镇国将军,一遭得罪先帝,被发配来镇守北境,这一守就是二十年。

伊人静静地打量着那个男人,他穿着一身威严的铠甲,整个人看起来高大强壮,然他脸上却没有半分凛冽之气,双鬓灰白,深邃的眼充满了阅历,黑灰的胡子遮住了他的下巴和嘴唇,他看起来像个憨厚的庄稼人,却又浑身透露着成熟的气息。

日落的余晖透过窗户照在案前也照在他的脸上,他面上皱纹述说他经历的沧桑,粗糙地手指在翻阅些什么,伊人静静打量着,泪水莫名沾湿了眼眶,又被她生生憋了回去。

十七等了一会,发现叶枫确实没有发现他们,于是吆声大喝,吊儿郎当,“老头子”

叶枫惊喜地抬起头,嘴角的笑容却僵住了,四目相对,伊人站起身来,缓缓行了一礼,“女儿,见过父亲。”

其实她没见过,这一声父亲,叫得太过生疏,叶枫眼眶一热,竟不知如何开口。

伊人没想过他们此生会相见,也没有想过他会说些什么,行过一礼之后,便悄悄退到一旁。

叶枫瞧见她身后的萧予安,愣了一下,收敛神色,随即开口,“把门关上,你们过来,我有话跟你们说。”

叶枫打量着眼前的三人,叹息一声,将刚刚看的信封先是递给萧予安,未等他接手,又递给了一旁的伊人。

伊人先是愣了一下,有些疑惑,犹豫着打开,信还没看完就见她忽然将信揉了半截,捂着胸口后退几步不安地喘着粗气,惶恐地看着萧予安,十七察觉她的不对,一把揽住她的腰,让她将力量依靠在他身上。

“怎么了?”萧予安看她的脸色,不安地询问,说着就上前要去拿那个信封。

伊人条件反射将信封藏到背后,萧予安手停在半空,心里隐约明白了什么,声音一凛,“拿来”

伊人使劲地摇了摇头,萧予安作势就要抢,伊人无助地瞧着十七,眼角泪水一颗颗划过,“十七,不要,不要给他”

她使劲地摇着头说着不要将信封给他,十七抱着她微微侧身躲过了萧予安,萧予安手指渐渐收紧,眼里闪过杀气。

“不要,不要。”

伊人再一次看见萧予安这样的眼神,心蓦然被谁揪了一下,浑身都在发抖。

十七放下戒备,低下头,下巴搁在她的头顶,“不要怕,给他好不好,无论是什么。”

伊人闷在十七怀里,缓缓闭上眼,像是鼓足了莫大的勇气,深吸一口,颤颤巍巍将手上的信封递给他。

等到信封真的在萧予安手上的,他反而不敢看了,等他做好了心理准备,才慢慢展开。

那一瞬间,他感受到了世界对他莫大的敌意,他像是一头蛮牛,失了浑身力气,毫无目的地在往前面撞。

他双手止不住的颤抖,额上,脸上,脖子上青筋暴气,那双总是盛满暖意的眼睛此时被仇恨覆盖,他愤怒,不甘,不解,一双眼猩红。

“啊”

嘶吼的声音从他喉咙里发出来,他弯腰扶着膝盖在哭泣,拱起的背脊在微微颤抖。

少年的背脊,一旦弯下去就打下了烙印,要么碎骨再也站不起来,要么塑骨重生前者是妥协放弃,后者,是永远的承受。

伊人见他这幅样子,双手使劲捂着嘴,闷头扎进十七怀里,“萧家满门,被灭族了。”

“嗡嗡嗡嗡”的几下,十七感觉有什么东西一直在他耳边嗡嗡嗡嗡地响,他甚至踉跄着后退一步,木讷地去看一直沉默的叶枫,似乎是想确认一下,这不是玩笑也不是做梦?叶枫缓缓闭上眼,十七便懂了。

他望向弯着背脊的萧予安,一时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萧野不顾萧家在世家中的威望,也不顾百官的劝解,执意如此,哪怕激起民怨也不怕,他就是要将萧予安逼到这个地步,逼到仇恨将他掩盖,逼到他忍无可忍回去复仇。

“这信本该是五日前就送到你们手里,在京都被人扣下来晚了两天,后直接送到我手里,就是为了让你们与北境军顺利会师。”

“是谁?”萧予安哑着声问。

叶枫摇了摇头,“不知道,二十年前那一场变故之后,先帝给你留下多少人我不清楚,我只知道,远不止你身边知道的那些。”

二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他身边的人又都是怎样的人?他的父皇给他安排了怎样的人生?这些他通通不知道,如果可以,他希望从一开始,他就不曾揭开第一层谜底。

可是他不能,谜底揭开越多,他越是不能置身事外,因为他身上承载了许多人的信仰与坚持。

“还请将军将二十年的发生的一切告诉我。”

他站在月光下,仰头看着明亮的月亮,蓝色的玉袍在月光的称托下泛着光辉,那个长身如玉的公子,浑身透着孤寂。

夜里寒气重,大悲过后伊人身子显出弊端,开始咳嗽,十七撑着伞将她笼在伞下,坐在亭中的圆凳上。

叶枫站在长廊上,听他说他想知晓二十年前的事,不由失笑,他看着眼前的三人,眼里染上了慈爱。

二十年前那些事啊?怕是一时半会说不清,如果他们每个人都能接受自己的宿命,也许他们就不会太难过。

“二十年前,异姓王睿王叛变发起宫变,先帝临危受命平定宫变登基成王,这事须得从前朝开始说起。”

“大燕以武立国,先祖皇帝统一北方后建立了大燕王朝,并在京都修建了皇宫,后几朝几代延续下来,大燕王朝逐渐稳固。”

“先祖皇帝武将出身,教导后人不可忘了武之根本,所以即便后来为了镇守朝堂不再出征讨伐扩大疆域,仍教导后人以统一王朝,建立真正的和而不同的时代为己任。”

“但是百官不这么想,他们过惯了安逸的生活,不愿意再有战争讨伐,偏安一隅,但骨子里对权力的畏惧没有让他们开口说出自己的想法。”

“后来朝堂安稳,历代皇帝谨记祖先们的告诫,亲自出征收复四境,朝堂无君,一代代下来,四境成了大燕的囊中之物,但皇帝的权力也被削弱。”

“皇权被皇家庶派和外戚朝臣把持着,大燕看似强大,不过是依靠先祖皇帝们打下来的四境镇守,一旦四境中任何一方被攻破,大燕溃不成军。”

“但百官并不担忧,他们仗着手中掌握的权力控制着历代皇帝,一代一代衰落下来,但他们仍然没忘先帝们的嘱托。”

“太武帝,先帝的祖父,成年之后以雷霆手段镇压百官,掌权之后意图收复岌岌可危的南境,半朝武将没有一个可堪重任,太武帝亲自出征,一举将其收复,回京途中,却被百官暗中伏击,当场毙命,后来史书记载却说是战死南境。”

满朝文武百官,为了自己的利益,伏击当朝皇帝,且一举成功,他驰骋沙场尚且游刃有余,最终却死在自己臣民刀下。

这样的事简直前所未闻,三人手指渐渐握紧,心中有怒气在燃烧。

“后来百官扶持当时还是孩子的太子登基,是后来的孝宣帝,孝宣帝不过十二年岁,不懂朝事,百官便以辅政为由把持着朝堂,待孝宣帝弱冠后确实如约还政于他,孝宣帝是在百官眼皮子地下成长起来的,在百官眼里,他不过是个傀儡皇帝,是站在他们一边的。”

“奈何孝宣帝天生反骨,再加上太后娘娘细心教导,执政第一件事就是实行仁政,减免赋税,统一全国士兵编制,加大烈士家眷补贴,还要免费开办学堂,一桩桩一件件都在挑战百官的利益,所以他们再次架空了孝宣帝。”

“不仅如此,他们将孝宣帝的政令大肆宣扬,暗中制造了一场混乱,扭曲政令意思,后来那场混乱令孝宣帝的政令思想成为禁书,孝宣帝最终郁郁而终。”

“也就是二十年前的那一晚,异姓王受百官挑唆制造叛乱,先帝平定叛乱登基,皇长子夭折,得了一双龙凤胎。”

那是一个血雨腥风的夜晚,侧妃也就是后来加封的德贵妃临盆之迹,当时还是太子的萧元卿正在门外焦急地等待,他的皇长子站在一旁牵着他的手,安抚他不要慌,太子妃慈爱地看着他。

而百官,趁着这个时候正在逼宫,异姓王睿王是太祖太后娘家的孙子辈,因为孝宣帝执意要实行仁政为百官所不容,更是留下遗昭也要将这个政令实施下去,以萧野和高擎的父辈为首拾掇睿王宫变。

当夜马蹄飞溅,月牙弯弯露出角,萧元卿顾不得那么多,当即往宫里去,他没有兵,也没有权力,带着府兵和京兆尹,大理寺的人匆匆赶往宫里。

百官只敢暗中拾掇,不敢真的参与进来,睿王是个傻的,当真信了他们会扶持他的话,只带了私家豢养的兵和东境他掌管的边境军,萧元卿只能强撑与他厮杀,他人手不敌,一筹莫展时只见叶枫带着人十万人马进京,一举助他平定了暴乱。

叶枫因为得罪孝宣帝被罚出京平定南境,谁后来萧元卿才知道这是他和孝宣帝设的局,叶枫根本没有去西境,反倒是回北境调兵,为的就是今天这一出。

百官一看,势头不对,他们本来的目的是利用睿王吸引太子入宫,两方敌对不等,太子必败无疑,到时候他们再将睿王拿下顶罪,最爱的儿子去世,孝宣帝那个病怏怏的身子坚持不了多久,他们真正的目的是当时只有三岁的太子长子,萧予安。

他们意图复制当年先辈们那一场逼宫,制造出属于他们真正的王国,而萧予安,便会被他们培养成真正的傀儡皇帝,皇家如此一代代下去,权力还是掌握在他们手里。

然而他们没有想到,孝宣帝会有这一手,睿王当场被拿下,他们为了不暴露,暗下杀手。

到现在,百官都不知道孝宣帝为什么知道他们那夜的计划,萧元卿平定宫变后,便被孝宣帝唤进寝宫。

那是萧元卿还是少年太子,眼里有热泪,会哭,会痛,他仅仅握着他父皇的手,泣不成声。

孝宣帝躺在床上慈爱地摸着他的头,“知道为什么我会让叶枫提前埋伏吗?”

萧元卿哭着摇头,孝宣帝笑得慈爱,“因为我父皇,先辈们每个人都在战斗。”

“我儿,父皇只能帮你到这了。”

“我父皇用一生给我一些干干净净的人,我这一生,将北境干干净净交到你手上,不要怕,你还要继续走下去。”

他哭得泣不成声,悲伤至极却听明白了他的话,他们几朝几代,也才换来一个干干净净的北境而已,他的父皇,也确实如他们所愿死了,不过不是刺杀,而是郁郁而终,在萧元卿见他最后的瞬间,他都在想着他的仁政。

萧元卿怔怔看着落下去的手,居然没有哭,他缓缓起身往外走,眼神愈发坚毅,那一刻,他成了大燕的君王,不再是太子,他的父皇也不再能为他遮风挡雨,这天下,终究是他扛下来。

那是一段沉重的往事,发生在二十年前,其实并不算沉重,比起那些更血腥的厮杀,这样愚蠢而不自知的手段不是更好吗?不过是前朝的积压过于郁结,让人觉得难受罢。

三人不知作何反应,以沉默应对着,而叶枫,也不过是在讲一件悠久的往事。

大燕文武对立,到了现在,有外戚高擎和皇帝叔父把持朝堂,高擎倒台,萧野一家独大,野心自然大了些。

可在二十年前,他不是那样的,他小心翼翼,生怕别人看出他一点野心,用尽权力隐藏自己的锋芒。

“后来呢?”萧予安平静地问。

“后来?后来萧野和高家父辈自此退出朝政,你们的敌人变成了他们的后代。”

“后来的就是你们的故事了。”

依旧是二十年前那个夜晚,所有的事也都发生在那个夜晚,那个夜晚改变了他们人生的轨迹,也成全了他们,只是过程,让人难过了些。

略与菩萨有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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