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彤:“职场性骚扰,你的心里不能怂,不能想着反正没什么大损失就算了吧。如果你选择硬刚,那么我敬你是条汉子。如果你选择沉默,那我也希望你是为了将来某一天彻底扳倒他而暂时忍耐。”
苏彤第三次见到安周已经是两年后的事儿了。
当时她在一家集团公司财务部实习。主管知道她在西餐厅打工的经历,便把她调去与餐饮部门对接。
对接工作最初需要苏彤去指定的门店学习考察几个月。
于是在某一次早间备料时,苏彤遇见了安周。
那时的安周不再是脏兮兮的乞丐样。他穿着还算干净的夹克和牛仔裤,站在卡车后屁股那儿卸货。
一开始苏彤还不太确定是他。男孩子长的太快,原本比苏彤矮一点,现在大概要一米七八左右,而且整个人的气质和之前大不一样。
直到卸完货,安周无意撩起袖管露出那截纹身,苏彤才肯定自己的猜测。
往事历历在目,苏彤当即转身遮住自己的脸,想默默撤退不要相认的。
但此时门店领班正好出来,拉着苏彤就是一顿介绍:“小苏,这是我们的供应商张师傅还有……”
这位领班,不是别人,正是陈觉霖。
陈觉霖当时也是第一次见安周,并不知道如何介绍他。
“哦,我们新来的小伙,安周。安全的安,周全的周。别看他年轻轻,做事,可靠!”张师傅一边介绍一边竖起大拇指。
苏彤听张师傅这措辞,再回想几年前的事,心里吐槽:您的反义词学的真好。
苏彤吐槽时,安周也注意到了她。
苏彤上大学后外貌就没怎么变过,安周一下子就认出她来。
于是,四目相对,电光火石,怎么又是你?
这时张师傅察觉到他们对望的视线,可惜他会错了意:“小陈,你们店里招了个美女?气质不凡那。”
“我们哪有这福气。苏彤是公司派来体察民情的财务部重点培养对象。我们的工资可都握在她手里呢。”
“呀,高知分子啊。我说这气质就是不一样。小安啊,以后早点来,多帮苏小姐搬点东西,说不定还能请教两道数学题。”
数学题?
苏彤有些诧异。目光再次对上安周时,他却低下头,闷闷地哦了一声,随后搬起地上的箱子往里走。
“他……还在念书?”苏彤问。
张师傅一边做事一边聊:“可不是嘛。挺可怜的孩子。c市小县城里出来的,爸爸打工出事故死了,妈妈就改嫁跑了。留下个孩子在亲戚之间辗转遭白眼。好在我们老板之前有个工人和他爸是老乡,看孩子可怜,初三毕业辍学在家被亲戚使唤来使唤去,所以就带他出来打工了。”
“那现在又开始上学了?”
“也不是啦,就是谈了个女朋友,也是老乡。但人家好歹是个本科生,这不,爱情的力量。”
苏彤汗颜。
“哎,你别说,真的学得不错的。我儿子初中数学题他也都会做,有几次还给我儿子做家教呢。我听说,他打算参加自考,考大学哩。”
听到这儿,苏彤心里生出一丝同情。
虽然她一直住在大城市,念着私立学校。但小时候也听她爸说过他们小时候,很多孩子家里供不起学费就不上学,早早跟着父母出来做事,要不就是进厂当学徒工。
后来政策变了,那些没读书又不会混的人没有竞争力,大多失业下岗,要么还是做重劳力,很辛苦。
苏彤觉得,不管是什么力量推动,书确实应该念。而且,他居然还挺聪明,自学成才也是不容易,不能浪费人才啊。
你瞧,人对人的印象就是那么神奇,一件小事就能改变态度。
所以之后的一段时间里,虽然安周还是沉默寡言,苏彤却没再抱以敌意看待他,时不时还真的指导他看一些复习材料。
就这样过了一个月,某个早上安周突然主动开口和苏彤说话:“我想做个蛋糕。”
苏彤愣了一下,一提蛋糕,不怎么美好的记忆涌上心头。她深吸一口气把它们按下去,平静问道:“你想我教你做蛋糕?”
安周点点头。
“你想学西点?”
“你教不教?”
“哟,请人帮忙还这么凶?”
“算了!”
苏彤见他要走,连忙拉住。倒也不是她多想授人以渔,只是她想借着这事搞清楚当年他到底为什么抢她蛋糕。
“教你可以,但是我要收费。”
安周看着苏彤一副居高临下的态度,眼神一冷:“再见。”
“你回来!”苏彤天生硬汉风,安周越是这样,她越不想放过他,“教你做蛋糕不要材料吗?材料不花钱吗?再说了,你先听听我的报价再决定呢?”
苏彤说的在理,安周便停住脚步。
“十块。材料加学费全包。”
和预想的狮子大开口不一样,安周微微睁眼看着她。
苏彤耸耸肩笑道:“我只是想说,你想要什么,如果钱不够就努力挣够了它。不要偷不要抢。”
“我来不及,义父生日就那天。”
“来不及?来不及的话你只是失去一块蛋糕。可是去偷去抢,如果被警察抓了留下一个案底,以后再想被别人平等对待可就难了;往严重的说,如果对方让你见血,他是正当防卫,你呢?对得起你义父吗?”
安周:“……你烦不烦,老妈子啊,不教算了!”
“你这小子……好啊,你走啊。你走出去问问,哪家西点师傅愿意只收十块钱教你做蛋糕的?到时候你的小女朋友没蛋糕吃,和你置气,我看你怎么办!”
苏彤的挑衅成功让安周停住脚步。
之前她听张师傅提过,安周的小女朋友要过生日了。之前她无意中说了室友生日时请她们去西餐厅吃饭的事。
安周默默记下这件事。可是别说室友了,安周甚至没钱请小女友一个人吃西餐。
于是苏彤便猜,他想做个漂亮的蛋糕让她带回去,这样也能在室友面前充充样子吧。
这不,还真猜对了。
“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啊,安周。”
一分钟后,安周和苏彤约定好,来三个晚上,等拉门之后,她偷偷教他。
计划原本进行的很顺利。直到最后一晚,安周的蛋糕抹到一半时,突然有人回店。
苏彤赶紧让安周躲进仓库。
等她看清来人,苏彤连忙解释:“秦老师,你落东西啦?今天还剩下点料,我看扔了可惜,就想做几个人小蛋糕……呵呵,好久没做了,手痒。”
秦老师是这家门店的坐镇西点师,也是整个公司的王牌西点师之一。他的作品屡获大奖,是公司不可或缺的人才。
因而苏彤对这位秦老师也颇尊重。
如此重点介绍秦老师的功绩呢,是因为秦老师什么都好,技术好,样貌好,口才好。但是他好色这一点,一点都不好。
苏彤没来几天就发觉秦老师看她的眼神不一样。后来不少流言也证实了她的想法。所以她对秦老师向来是远敬有佳,想着熬过这几个月,回到办公室,也就好了。
可是苏彤的小心思,秦老师本人也察觉到了。这种好色的男人通常对女性怀揣着一种畸形的征服欲。
而此刻,夜黑风高,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可不就是行动的好机会?
于是秦老师故意靠近苏彤,故意贴着她耳朵说话,故意以教授为由摸手摸腰。
换成现在的苏彤,她有的是办法让色鬼捂裆逃跑。
但是当时,先不谈她违规让安周进来做蛋糕。单就她自己,也不过是个实习期的新人,她不敢横竖横撕破脸。
眼看秦老师越来越过分,苏彤终于是忍不住,狠狠拍开他的手道:“秦老师,请你注意距离。”
秦老师佯装一惊地收回手,接着往后一靠幽幽道:“小苏,做人不要这么冷漠嘛。人是群居动物,这距离不能太远。”
“秦老师,我还要做最后检查。您要是没事也快回家休息吧。”
“小苏,休息不一定要回家。还是,你在暗示我什么?”
“没有!”
因为不是独自一人,苏彤当时并不害怕,她更多的是恶心,是生气。
而这时,秦老师继续靠近苏彤,举起手帮她重新整理衣领,顺便揩油。
只听他幽幽道:“我注意你很久了,每次我实操你都看得特别认真。而且这几天你每天晚上都借口检查留下来,一个人偷偷练习。是不是想学西点?我可以教你啊。”
秦老师并不知道安周的事。他只是暗示威胁苏彤,如果她不对他态度好点,他就把苏彤未经允许拿公家材料做私用的事说出去。
苏彤很可能因此丢了工作。
可惜苏彤的性子不怕硬,她怎么可能对色鬼妥协?对色鬼妥协岂不是太丢脸了?
于是她推开秦老师,义正言辞拒绝他。
这秦老师也是老手,他不恼也不急,只是颇有深意地看着苏彤点点头,很快就走了。
确定他离开后,苏彤把安周放出来。
刚才的事,他全看见了。可是安周也没遇过这样的情况,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苏彤又气又尴尬,一言不发拿出他的半成品,把抹刀递给他示意他继续。
那晚,安周拿着自己亲手做的蛋糕开开心心回去了。而后的一段时间,他每次来都格外勤快,连点头打招呼都学会了。
可是苏彤心里不踏实。风平浪静一直是暴雨来临的前兆。
终于某天早上,苏彤刚到店就被经理叫走“苏彤,有人举报说你私下使用店里的材料做了西点出售。有没有这回事?”
苏彤不用想都知道是秦老师搞的鬼:“没有。”
“你确定?”
“我确定。我只有拿当天必须扔掉的废材练手,且从没出过成品,更不可能售卖。如果有,请那位举报者拿证据。”
经理没说什么,只是略显失望地叫来另一个店员让他调监控。
苏彤也不是第一天在店里,她自然知道有监控。平常她拿废料练手是被允许的,而安周来时她也利用了监控死角,所以她根本不怕。
所谓身正不怕影子斜。”
苏彤说的颇有底气,但她忘记的是,影子斜不斜主要看太阳,不看你身正不正。
于是他们就看见每次苏彤折回店里后,监控录像就黑屏。
关监控是绝对不可以的,即便是关店之后。
而对于苏彤来说,没有监控拍摄,她干了什么没干什么都讲不清。
他们唯独知道的,监控都是在她折返后才被关的。
这意味着什么?
苏彤心里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