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阔、光滑的青石板上行人如织，道旁是鳞次栉比的小楼，清澈的河水穿梭在青砖黛瓦间，河上往来着窄而长的乌篷船，每隔一段便有座拱形石桥供行人过往。

酒楼伙计敲开院门，入目便是含苞待放的桂花，张凡付钱后接过食盒，睡到日上三竿的方诚正好走出房门。

“你倒醒的巧，刚订的席面，过来吃吧！”张凡抬了抬食盒，冲方诚说道。

“惭愧，往日一向闻鸡起舞，昨夜实在太累！”方诚面带愧色。

“连考九日，身心俱疲很正常。”凌枫说道。

“还要多谢凌兄准备的参丸，否则我这身子怕是要大病一场！”方诚感激道。

张凡摆好碗筷，取出食盒中的酒菜，摆在院中石桌上。

方诚洗漱过后，看着桌上美食，俱是清淡雅致的小菜，不由食指大动。

“你现在身子虚，先喝药粥补补！”凌枫笑着将瓦罐移至方诚面前。

张凡看得无语，不由凑过来轻声道：“凌叔看到会伤心的，你对他都没这么好。”

“他现在正在江户城乐不思蜀呢！”凌枫没好气道。

“不至于吧？”张凡微惊，诧异道：“就那些满脸铅粉、满嘴黑牙的歌姬？”

“柳生家都能有两个标致的女儿，为啥别人家就不能有？”凌枫反问道。

“真是国民女神？”张凡酸了。

“那也是他们那年代的！”

“年轻的美女，分什么年代……”

方诚貌似在喝粥，其实一直留意二人，听到二人讨论美女，顿时计上心头。

“凌兄、张兄！”方诚投箸，斟酌着开口：“承蒙二位一路相护，孝元无以为报。昨日出贡院时几位同年相邀，约好今夜同去兰桂苑，庆祝秋闱结束，说是去年的花魁会到场献曲。”

“不知二位可有兴趣？”

“花魁？”张凡双眼一亮，忙问道：“是不是萧清儿？”

方诚回忆着，不太确定道：“好像是叫这个名吧……”

“那肯定要去啊！”张凡笑了，笑得很猥琐：“这名字听到耳朵起茧，到现在没见过一面，必须得去见识见识！”

凌枫很想和死党划清界限，但诚实的身体让他无法做出摇头的动作。

换了平时，多花些钱倒也能一亲花魁香泽，但眼下是三年一次的秋闱，读书人的天下，这个时间段的花魁只看才华不看钱财。

考试前不好放纵，免得传出一个“荒淫”恶名影响高中，考完后再无顾忌，省城各大青楼人满为患，处处是读书人的场子。如此紧俏的市场下能请到花魁助兴，看来这个方诚在同年中的人脉怕是不差，否则如此高规格的海天盛……呸！宴会！人家凭什么带他一起玩？

知道对方是在有意展示自己的软实力，对他很感兴趣的凌枫乐得顺其自然。

入夜，换了一身书生装的凌枫和张凡跟在方诚后面登上了灯火通明的画舫。

“方兄自便，我们到处看看！”一上船，凌枫便提议分开。

方诚一想，笑着点头。

文人凑一起免不了比试才学，二人本就是鱼目混珠，若一头扎进自己那批同年里，还不得立马露馅，到时如何去拉拢？

方诚走后，二人便四处闲逛，遇到上前打招呼的书生也能装模作样糊弄两句，却也不敢久留。

“没劲，姑娘呢？”张凡用渴望的眼神四处乱看。

“真当这是海天盛宴？”凌枫白他一眼，讽道：“亏你还是个写手，文人聚会能写得这么猴急吗？”

“我又不写历史！”张凡碎碎念：“纯粹脱裤子放屁，晚上不都要开无遮大会……”

躲在人群外围，看着方诚在一干书生中镇定自若、游刃有余，才华没感觉出来，为人处世的本事看着倒是不差。

场面热闹起来后，花魁出场，喧哗声骤然消失。

朱唇轻启，歌喉婉转，用张凡的话来讲，唱得确实比明星好。

“可惜了……”张凡满脸遗憾。

原以为死党会感慨一句“卿本佳人”，没曾想张凡接下来一句竟是：“要是穿到唐宋就好了！”

“你说我把纳兰性德的词拿来凑数能管用不？”

迎着死党渴望的目光，凌枫回道：“我这还有几百吨黄金，不如给她造个等比例金像？”

“可以吗？”张凡双目放光。

“……”

花魁献唱后自然落座大厅中央那桌，身旁都是才华最好的几位学子，也是今年秋闱的夺冠热门。

“看来这小子没忽悠我们！”凌枫去过一次古代社会后，加强了对常识的了解。

“有点意思了！”张凡望着美女对方诚投怀送抱，话里泛着酸：“看着像拿了主角剧本，接下来会不会来场英雄救美？”

凌枫突然抬头，哑然失笑：“还真让你猜对了！”

闻言，张凡立即将神识放出，果真发现漆黑的河道上有数艘小船悄悄靠近，小船上尽是身怀利刃的劲装汉子。

“这打扮……”张凡惊讶，忙问道：“《天下第一》设定的时间到底是哪一年？”

不等凌枫答话，高大的画舫便传来一丝轻微的震动，小船上的劲装汉子纷纷跃起，手脚并用，三两下爬上甲板，不多时，喊杀声传了进来。

“倭寇！倭寇杀来了！”画舫上的伙计敢喊完一句就被追上来的倭寇一刀两断。

血腥气瞬间冲散了脂粉味，冲进来的几个倭寇虽然两眼放光，恨不得立刻将花姑娘就地正法，但自制力却很强，立刻叽里呱啦吩咐一番，很快，身后涌入的大批人手迅速消灭了画舫上可怜的防御力量，接管了整艘画舫。

船上的书生、妓女被集中在一处，张凡偷偷问死党：“他们说什么？”

“他们要把画舫开进钱塘江，出海口有大船接应。”凌枫回了一句，便将视线转向不远处的方诚，出事后，这书生便下意识往凌枫二人处靠过来，目光中满是忐忑。

“那我们动手吗？”这世界灵气也不活跃，张凡体内仅剩的灵气全是在现实世界利用阵法汇聚而来，但仅凭学会的六式也足以对付这帮倭寇。

凌枫摇头，轻笑道：“你都说姓方的拿了主角剧本，不看下去对得起我们这些天付出的时间吗？”

“万一不是呢？”张凡拿不准，问道：“会不会是我们看多了套路，所以见谁都是满脑子套路？”

“八嘎！”倭寇持刀走近，指着张凡怒道：“你的！闭嘴！死啦死啦的！”

凌枫连忙拉住想暴走的死党，一脸惊恐的缩进人群。

倭寇此次行动显然是有备而来，画舫早在不知不觉中被内鬼驶离城区，战斗结束的快，一点大动静都没出，借着夜色，画舫迅速靠近出海口，一艘大船乘着潮水驶来。

画舫上所有杂役全被灭口，书生和女人则被倭寇转移到大船上，混在人群中的凌枫打量着桅杆上飘扬的旗帜，看着有些眼熟。

“这是五峰船主的旗帜！”方诚凑在身旁，低声为其解释道：“五峰船主据萨摩洲之松津浦，僭号曰宋，自称曰徽王……”

“汪直！”凌枫重点了解过这人生平，乃是一个对倭国历史有着深远影响的人物，就连海贼王世界里最牛逼的洛克斯海贼团都有直接以他名字命名的大海贼。

张凡写书时需要查资料，对历史稍有涉猎，不经疑惑道：“汪直发迹都在嘉靖朝，如果现任皇帝是嘉靖，哪来的皇叔？正德要是有亲兄弟，怎么也轮不到嘉靖继位。”

听了他的嘟嚷，方诚两眼茫然，问道：“张兄你刚才在说什么？”

“我在说皇帝……”张凡刚想说出，凌枫却打断了他：“别说话了，先看看！”

大船接到人后迅速掉头，扬起风帆破浪前行，没多久，海岸线便消失在天边。

由此也能看出这个世界的大明朝多么忽视海防，硬是让一艘海盗船如入无人之境。

被关进恶臭的船舱后，张凡忍不住问凌枫：“刚才干嘛不让我说？”

“那你想知道什么答案？”凌枫反问道。

“啊？”张凡愣了半天，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

“无厘头大导演自己都没搞清这是个什么时间段，也就是说这个世界的天道设定中压根没有！”凌枫解释道：“如果是这个世界的土著，恐怕除建立明朝的洪武和迁都的永乐外不会知道正德、嘉靖是谁。”

“你……”张凡终于惊醒，瞠目道：“你怀疑他也是外来的？”

不经赞道：“这脑洞有点大啊！”

凌枫横眼看他，问道：“你不觉得这人气质很有问题吗？”

“就因为人长得比你帅？”杀人般的目光袭来，张凡连忙改口：“好吧，这确实有问题！”

“所以，我们先不打草惊蛇？”

“没错，先看着！”

天亮后，船行驶在风平浪静的大海上，省城内却被掀起轩然大波。

倭寇入境，掳走今科学子，还是学问最好的一批，这年头学问好的书生多出自地方大族，便真是寒门出贵子走到秋闱这一步也是地方上的名人。

案件发生后，各方压力潮水般袭来，知府大人瞬间白头，就连布政使大人也是愁眉苦脸，立刻下令水师开拔救人，同时上折子请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