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愿如何?”见赤萧铭迟迟没有下文,迷心一边细细地转动手中的墨锭,接了他的话。
“嗯...”赤萧铭有些犹豫要不要说出口。
他是想随便找个职务把迷心留下,才过十日,迷心的家中就传来消息说长子身体已经康健不少,明日即可复职,赤萧铭只是点点头,答了让他在家再修养些日子,身体要紧。这番话一出,迷心家中上下对赤萧铭感激涕零,觉得自家长子在城主心中还是有地位的,家中的大叔伯亲自前来与赤萧铭告恩,称一定不复城主赏识,再多五日,必将归职复命,赤萧铭面上只是点点头,暗里还是在琢磨该找个什么借口将迷心留下。
毕竟城中这么多人,城主却一定要求让一个未及金钗的小丫头照料自己的衣食起居,以前可以说是因为迷心家中坚持,城主不好拒绝这一片赤诚之心才堪堪答应将她留下,而眼下这般状况,若还是卡着人不放,着实不妥。
赤萧铭想一个下下策的办法,当真要是留不住那就随便找个借口把他哥腿打折,送回去将养,嗯,下手还是要重一点,不然没两天这货又回来了又还得费劲再打断他另一条腿,还不如一步到位,直接废了他?
当然,这个下下策是实在没有办法的办法了,在这之前还是考虑些切实可行的为好。
“你、你家还缺哥哥吗?”赤萧铭挑了只笔,装作不经意的问道
“我有八个哥哥、”迷心答道,生生的把赤萧铭接下来的那句‘要不你当我妹妹吧’给噎了回去,抬眼瞟了他一眼,又说,
“你要是把我大哥的腿打断了,大叔伯会按照顺序把他们送进来的。”
“你怎么知道...?”
听得迷心说家中男丁甚多,想是将她收做自己妹妹的这个办法泡汤了,下下策又不自觉地浮上心头,突然被迷心一语道破,赤萧铭难免有些尴尬。
“你表现得有点明显,”迷心又抬眼看了他一眼,答他。
“小丫头乱说什么呢,”赤萧铭赶忙正色,做出平日里的的威严仪态。
“我先出去了,有事唤我便好。”迷心也没理会他的表情变换,见墨汁已经差不多了,抬手把墨锭放回墨床上,拿了踩脚的小板凳退身要出房门去。
“丫头,你等会、”赤萧铭还是没忍住叫住了迷心。
迷心将半开了的房门重新关紧,转过身来微微垂目听赤萧铭吩咐。
“过来坐下,”赤萧铭离开书桌,坐在会客的软凳上,伸手拍拍身旁的凳子,唤迷心坐下。
“你想留在这吗?”赤萧铭道。
“我为何要想留下?”迷心反问他。
赤萧铭突然发现跟这个小妮子说话的时候,原来自己一直在跟着她的意思走,不管怎么说,她总是能一言道破要害,好像是将自己心里的打算盘摸得清清楚楚,既然这样,倒还不如直接说出口,拐弯抹角倒是成了多余。
“我想你留下来,行了吧,我打算跟你家里人说我已经认你做了妹妹,以后你便就待在这,可好?”赤萧铭也不管自己这么主动直白丢不丢人了,干脆照直了讲。
“城主大人如是说,自是无人会反对,只不过你若是这般说了,迷心家中的长辈们只会当做你将我看中了,又不好直接定亲,才会以这样的义兄义妹的关系将我留在这府中,待我年过碧玉自是要名正言顺的嫁进来的,否则就成了城主你败坏了我一个姑娘家的清白名节。”
迷心不慌不忙地答他,“而且你年纪有点大,我不愿。”
“...”
赤萧铭很想还上句话,可仔细一想,小妮子说的的确句句在理。若是自己开口与她家中要人,可不就是会被当成隐喻着要许下亲事的意思吗,还是再想想再想想罢。
于是赤萧铭又想了想,说,
“那我在朝堂上与你一个官职,你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在我手下当差,可好?”
“你觉得你的朝堂之上什么差事能交给一个小孩来做?”
“那...”
“你能教我打架吗?”迷心突然说。
“打架?”赤萧铭被她突然冒出来的这句话弄得有些莫名其妙,“女孩子家家的学打架做什么?”
“他们的想法跟你一样,所以你只需要直接这么说,挑明了留我便好。”迷心答。
赤萧铭很快就明白了迷心的意思,这般说辞在外人看来都以为他看中了迷心的天赋,而不会以为他有将她娶过门意思,是一番妙招。
“不过,若你想留我,那当真就要教我,不只是说说而已了。”迷心说。
“姑娘家家耍刀弄戟的不合适吧?”
“你考虑一下,我先去忙了。”
后来迷心就被赤萧铭以教授武艺的由头留了下来。
半年后,打扫清理这些杂活重新归给了她的兄长,迷心开始帮助赤萧铭处理城中事务。
第二年,豆蔻之龄的迷心就掌了兵权,开始直接管理西街和北街及其他四街。
此令一出,反对者不在少数,但都被赤萧铭一一驳了回去,其他人也不得不从。
一帮糙爷们在一个黄毛丫头手下卖命,听上去都觉得不可理喻,兵营里的地位一直以来都是以拳头实力来轮高低的。迷心是城主亲自指派,自然是不能够明面上得罪,不过暗下使绊子的办法可是多了去了。
可奇怪的是,他们每次使坏却总是不能成功,有时候还会把自己给折进去。几番之后,几个兵头气不过,干脆直言要与迷心这个千年不遇的武将之材好好地切磋切磋。
千年不遇的武将奇才这个名号的由来,着实是有些尴尬的。
赤萧铭去迷心家要人的时候,为了增加信服度,吹的有些夸张了,说迷心是自己这辈子见过的最有天赋的苗子,定是要留在府中好好栽培,日后方能更好地为异北效力。
听得赤萧铭这番话,大叔伯把拐杖丢到一边,当即就颤巍巍地领着一家老小给赤萧铭跪下了,说是承蒙城主大人赏识云云,极为痛快地将迷心交了出去。然后赤萧铭前脚迈出了大门,这个消息后脚就传了遍异北城,据说之后大叔伯将自家大门和祠堂重新修缮了一番,一来是感谢神仙保佑祖上积德,二来作为武将奇才的出身门第,自是不能失了排面不是。
迷心年纪不大,真刀真枪地打起来不管是输了赢了,对他们来说都是听不好看,所以就换成了双方各执术法操控一只纸鸢互斗,以这样稍为文雅的方式论输赢,结果不言而喻。
为了凸显公平,三局两胜,而三只纸鸢都是被迷心手中的那只撕成碎屑,即使这般,仍是被西街的兵头老大质疑,道是术法与武艺相干不大,还是应当痛快地打上一场才算数,等到从武堂出来的时候,他当着所有人的面向迷心深鞠一躬,道出一句,
“我服了。”
而后扑通一声倒下,被人抬着送进医馆。
至此,北城六街全数听命于迷心,无人敢逆。
待到巡城完毕,迷心将守卫遣散了,打算回去休息。若是寻常,她定会绕上一绕走人少的小街巷回到城主府。
突然想起方才异北阁之上的那个女子,收回绕路的步子,复走了大道,还是决定去异北阁再看上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