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念归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愤怒、憎恨、震惊、惶恐、寒心……

多种情绪汇集在一起，却没有激荡出什么剧烈的反应，他只觉得茫然。

先是父亲，然后是母亲，现在是舅舅，顾念归一次又一次的被抛弃。

他裹紧单薄的外衣，瑟缩地站在楼底下，看着熟悉的那扇窗户里透出来的暖光，一时竟不知何去何从。

秋风乍起，寒气顺着领口灌进去，顾念归打着冷颤，漫无目的地在路上走着。

刚那个的士司机跑了过来，抓着他的胳膊在说什么，说话时唾沫星子都溅到了他脸上。

司机大叔的语气越来越急躁，最后伸出了拳头，抬起了脚。

顾念归无力反抗，护着头蜷缩在地上挨打。

他当时想，就这样死了吧，有谁会在乎呢。

司机大叔打了几下停手了，往顾念归身上吐了口唾沫，骂了声“晦气”就走了。

顾念归像一条丧家之犬，缩在墙角窝了一个晚上。

天微微亮的时候，一辆警车呼啸而至，顾念归被惊醒。

车上下来两个公安，还有杨伊曼，以及一个微微发福的脸蛋通红的中年女人——杨妈妈。

四个人朝他走了过来，杨伊曼边跑边喊：“煤球！煤球！”

她扑过来抱住顾念归。

民警看了看顾念归，对杨妈妈说：“这个孩子怪可怜的，他妈妈死了，舅舅变卖了他家财产跑路了，又没有其他亲属，所里实在没法安置，只能先麻烦你们先照顾着，回头有线索了咱再看怎么办。”

顾念归心脏微颤，他为此挣扎煎熬了一个晚上的遭遇，在别人嘴里也不过两三句的事，稀疏平常。

杨妈妈答应下来，伸手要将顾念归拉起来，顾念归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了手。

之后在顾念归的恳求下，民警带他去舅舅在乡下的那套房子。

他在那里找到了小刺猬思归和那把佩刀，带上这两样东西，收拾了几件衣服，又回到了杨妈妈爱心家园。

杨伊曼头一次见小刺猬，新鲜得不得了，一路对着顾念归叽叽喳喳不停。

一到孤儿院，她就翻了个纸箱子出来，铺上草秸，兴奋地示意他将小刺猬放进去。

顾念归瞅了瞅，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铺在草秸上，才把思归放进去。

顾念归转了一圈，寻了一个僻静的角落安置思归，他蹲在旁边，闷闷地拿手撸着它们的刺。

杨伊曼也蹲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过了一会儿，她突然向他这边靠过来，抱着他的胳膊，嘴巴一扁，哭了起来：“煤球，你陪我哭一会儿吧。”

顾念归这会子正难受，真想一把将她推开，但看到她眼泪扑簌簌地往下落，又硬不下心肠，叹了口气，将手伸到她背后，轻轻拍着帮她顺气。

她看起来没心没肺的，原来也有烦恼，也会伤心啊。

杨伊曼哭声渐大，肩膀都跟着颤动起来。

顾念归被她感染，想起最近一段时间的委屈，眼泪也跟着落了下来。

这一哭就犹如开闸的洪水，怎么也关不住了。

他撕心裂肺地哭着，把他这几日、这几个月或者说这些年堆积在心里的情绪，都化作泪水宣泄了出来。

其他孩子听到动静，也跟着哭了起来，生活在这个院子里的孩子，哪个没有心酸往事。

一时间，孤儿院里哀鸿遍野，哭声一片，闻者断肠，听者伤心。

正在厨房忙活着的杨妈妈急火火跑出来，拿着根擀面杖嚷道：“谁！是谁起的头！我还没死哪，你们一个个的，哭哪门子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