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婧中,指桑骂槐的功夫见长啊。”
镜头内,魏忠贤的双眼一个大,一个小,在几乎贴近脸的镜头内显得尤为古怪,处处透露着一股子说不来的阴冷和桀骜。
仿佛他此刻并不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而是一只老虎。
一只年迈的老虎,在遇到另一只年轻的老虎时,展露着自己的气势。
而听到了这话,赵婧中瞳孔猛然扩大。
这是一种本能的惧怕,并不受任何心理活动控制。
但这种情绪刚刚流露出来,赵婧中就反应了过来,接着迅速一展披风,单膝跪地双手抱拳,把刚才的表情利用这一跪掩盖了下去。
“义父,您老人家安好?”
他语气古怪,这句话如果是正常的父子俩,那么理应用满是重逢欣喜的语气来问候。
可是到他这里,却仿佛说着一个既定事实。
而既定事实内,还有一些让人感觉非常古怪的遗憾。
短短一句话,像问候,像庆幸,像嘲讽,又像是早就知道了情况丝毫没有意外的淡然。
魏忠贤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义子,眼神阴冷,可语气却极为亲切。
可偏偏,他用亲切的语气吐出来的一句话却让气氛再次变得愈发凝结冰寒:
“该死的没死,你见到了也不吃惊嘛。”
说道最后,他的眼神阴冷,可嘴角却扬出现了一丝笑意,可语气却变得低沉,好似在问询。
可以说,只是通过一句话,一个眼神,就把一种二人之间复杂的关系展现的淋漓尽致。
赵婧中听到之后脸有些惊慌,可表情却又有些古怪,先是惊慌惧怕,接着就露出了一丝笑容。
就像是小时候考了一百分后回家等待父母夸奖的孩子一般。
有些炫耀。
“义父说笑了,婧中在镇府司内看到了那尸首便知道不是义父,自然不吃惊。”
“……”
魏忠贤无声的笑了。
这一次,是真真切切的欣慰。
而赵婧中也默契的抬起了头,同样用一种戒备中夹杂着安心,安心中又夹杂着些许惧怕的情绪望着父亲。
直到父亲托起了双手。
魏忠贤把双手放到了腰间。
就在赵婧中以为他会如同往日那般扶起自己时,却看到了对方只是把放在腰间的手竖起了手指,对着他勾了勾。
一根手指,勾了两下,意思简单,起来吧。
赵婧中一愣……随即站了起来。
可脸却在站起来的一瞬间,恢复到了面无表情。
这一刻,或者说站起来的那一刻,父与子的关系好像就在二人的同时默许下,变得名存实亡了。
刚刚那勾起的两根手指,好似分界线,把二人彻底分割到了一个意料之中却也无法回头的位置。
接着,两只已经泾渭分明的老虎开始了试探。
老人眼神阴骘,可语气平和:
“婧中,东厂的事物现在怎么样了?“
“皇令三法司查验东厂所有文书,我看皇……是要把东厂打入冷宫了。”
年轻人低声回应,不露破绽。
俩人互相都没有看对方,一个抬头侧身看向窗外,一个低头恭敬目不斜视。
两条狐狸,都在隐藏自己的想法。
“自成祖设立东厂,都快二百年了。没想到东厂毁到我的手里……”
说着,老人转头,忽然语气变得亲切了起来。
“说起来……现在提领东厂的,是你吧?婧中。”
他笑了。
笑的有些刻意亲近的味道。
而赵婧中似乎早有对策,先是恭敬点头,接着往怀里掏出了一本东西一边说道:
“义父消息真灵,皇才刚刚降的旨意,义父就知晓了。”
接着把手中的东西往前方一递,老人脸色变了。
“通关文书?”
他的语气无比森冷,如同老虎发出了低沉的咆哮。
可这一次,赵婧中没有任何退却:
“是,义父在路用的着。”
不甘示弱。
老人又笑了,笑的邪异,笑的嘲讽戏谑,更有些悲凉。但更多的是一种压抑在笑容深处的怒火。
不显山露水,可却焚尽世间万物。
“催我走啊?”
赵婧中同样微笑,语气不咸不淡:
“婧中不敢。”
“呵呵呵呵呵~”
听到这话,魏忠贤笑的更开心了。
一边笑,他一边走到了那张太师椅前坐了下来。
“那具焦尸,你认识吧?”
坐在椅子,他语气慢条斯理。
“是你的同乡。”
话音一落,屋里屋外的人同时抽出了兵刃。
包括站在魏忠贤旁边的魏廷。
赵婧中的脸色依旧没有变化,原地沉默了片刻,略有深意的对魏忠贤说道:
“义父,就凭他们,动起手来,大家两败俱伤。”
魏忠贤猛然一抬头,坐在太师椅,目光里满是欣慰的光彩。
刚才,他说那书童是赵婧中同乡,原因便是同乡在大明是一个很敏感的词汇,一荣俱荣,但如果犯了什么错误,很容易就会被牵连。
他魏忠贤身边的书童,是现在司掌东厂的理事太监同乡。
这种事情被崇祯知道了该坐何反应?
而赵婧中的回应也同样如此。
他功夫不弱,屋里屋外这些三脚猫根本不被他放在眼里。
他说的两败俱伤,是想告诉魏忠贤,你有我的把柄不假,可我知道你的位置。我死,你也别独活。
于是,在阴冷深沉的气氛下,在这房间中,老人一把按住了魏廷已经抽出半截的刺剑。
越过了魏廷,魏忠贤盯着自己的义子。
目光平静之下,是充满鼓励的声音。
他张开了怀抱:
“你不是想杀我么?……来啊?”
赵婧中的眼眶之中出现了丝丝血丝。
满是挣扎。
可却不敢动手。
“咈咈咈……”
见状,老人发出了如同夜枭一般的笑声:
“你也怕两败俱伤啊?咈咈咈……”
……
一旁,路小川看着全程已经到底的两个人,用力的握紧了拳头。
真是……太精彩了~!
(改什么书名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