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烟并未察觉到少年的笑声：“小孩儿，你叫什么都没告诉我呢！作为老师，知道你名字不算什么过分的要求吧？”

“林轩。”少年不带一丝温度地说。

“还有，别老叫我小孩儿。你见过身高180的小孩儿？怕不是巨婴吧。”前面算冷漠的话，那现在明显就是有点不悦了。

“我这不是因为我比你大吗，你本来就该叫我姐姐。在姐姐眼里，弟弟可不就是小孩儿吗！”宁烟觉得没毛病。比她小，就是小屁孩儿。

“噢？姐……姐？”少年声音故意拖得很长，尾音上扬，磁性中透出一种懒散的感觉。说完这两个字后还得意地笑了。

宁烟不知道为什么，“姐姐”这两个字能被他叫出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感觉：“别了，你还是叫我老师吧，我瘆得慌。”

“可是姐姐你也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呀！”装作无辜的样子冲着宁烟眨了眨眼睛。

宁烟想这时候如果自己在喝水的话，肯定喷他一脸了。这人是怎么做到突然骚包的？假装内心后无波澜地咳了咳：“宁烟。叫我宁老师就好。”

“宁采臣的宁？姹紫嫣红的嫣？”少年挑了挑眉。

“是宁缺毋滥的宁，烟蓑雨笠的烟。”

宁缺毋滥的宁，烟蓑雨笠的烟。宁烟说的时候，林轩好像就看见了她撑着油纸伞从烟雨迷蒙的小巷中朝自己款款而来……

“你呢，森林的林，轩辕的轩？”宁烟看向他，那人却像失了神，好一会儿，才低声地“嗯”了一声。

“好的，给你点面子，以后不叫你小孩儿了，就叫林同学吧！”宁烟笑得很甜，就像走在街上突然被一个小女孩拦住说“姐姐你好漂亮啊”一样，如沐春风。

“今天是第一天，就不跟你讲多少学习方面的了。主要就稍微了解一下你之前的英语学习情况，针对你的情况我可以回去后再稍微改改我的教案，看怎样效果可以更好些。然后就是我们熟悉一下，培养一下师生情谊。虽说只是临时的暑期补个课而已，但也算是相识一场，总不能以后也像从来没认识过一样，成为陌路人吧。等你飞黄腾达了，走在街上看见我也别不记得我了，就那么擦肩而过，那我这老师当得也太失败了。又或者明明知道我是谁可就是不打招呼，这样也很伤人。别问我为什么会这么清楚，都是我妈之前告诉我的……你还有什么想问的都可以问我，我会帮你解答。”宁烟像个教了好多年书满是教学经验的老师一样，侃侃而谈，自己感觉还不错，发挥得还可以。

下一秒：“宁老师，多大了？”林轩玩味地看着她，身体靠在椅背上，右手撑着脑袋，手肘搭在椅子扶手上。

“十九，怎么，在你们年轻人眼里是不是觉得好老了？”

“我就说别叫我小孩儿吧，你看你也没比我大多少。”

不知道为什么，宁烟总感觉他似乎在暗自高兴。没比我小多少就这么开心，现在小孩儿都这么喜欢装成熟了吗？

“是吗？那你多大了？”宁烟就那么礼尚往来似的回问了一句。

可是少年回答得极为认真，和他先前散漫的样子一点儿也不搭，好像在对待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明年就成年了。”

“噢，十七呀。行！知道啦！”

“还有什么问题吗？没有的话讲讲学习？”宁烟觉得直接说“没问题了吧！开始搞学习！”的话，这人肯定没好脾气，于是就委婉地试探着说。

“你上大学，在哪里？”

“北京。”

“这么远？”

“嗯。”

“不会是受了情伤所以跑这么远去疗伤吧？”说完林轩有意无意地扫了一眼宁烟，想从她脸上解读什么表情。

“你还真是会脑补，小剧场演出内容这么丰富？”宁烟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我就是觉得从小到大都一直待在这儿，对我来说周围的一切好像都有种熟悉得不像话了的感觉，我好像有点透不过气，就想去别的地方走走。而且离开家才能真正地独立起来吧，至少对我来说是这样。其实挺好的，也没你想的那么矫情。而且很多时候，你在岔路口做出一个决定其实也就只是一瞬间的事。决定好之后，你会发现事情会就这样沿途发展下去，你会离出发点越来越远，回望可能就很难再一眼望见，但只要自己觉得这个决定没有错就不会抱有任何遗憾了。我反正到目前为止都没觉得自己当初想去那么远的地方的决定是错的，这样就足够了。”

看着宁烟这么认真的表情，林轩惊觉自己居然也听得这么认真，没有刻意呛人。之前无论林若梅或老师怎么给他讲道理、灌鸡汤，他都置若罔闻，即便嘴上答应着，也从来不曾行动过。

看来，这女人对他还真是有一种莫名的魔力，连光听她说话都会觉得很舒服。

……

之后，林轩没再问什么，宁烟就开始了解他的英语情况。

“150的卷子，你大概什么水平？”

“这个的话要分类讨论。一般情况70左右。”林轩还是一副懒散样，翘着二郎腿，手里一直转着笔。

宁烟：“呃，那不一般情况呢？是不是偶尔超常发挥能冲个90 多？”宁烟有点小小的期待地问。

“不一般情况指的是失常发挥，60左右。至于你说的超常发挥，不好意思，目前还真没出现过。”林轩一点也不恼，反而笑得很张扬，好像没有超常发挥也是成绩很稳定的一种证明。“我稳住了！无人撼动！”的感觉。

宁烟：……

“宁老师怎么突然不说话了，是不是觉得没法救了？”林轩痞笑着看着她。

宁烟赶忙摇了摇头，不想还没正式开始就打消了他的积极性：“不不不，我只是觉得我任重而道远。”

林轩：……

宁烟见他不回话，又开始想刚刚那句“任重而道远”是不是也刺激到他了。于是：“咳咳，放心，有宁老师在。保你最后能飞奔130！”

“老师真有志气！”林轩好像事不关己，和在看笑话似的看着斗志昂扬的宁烟。

宁烟心中腹诽：这人也太难搞了，说他差又会刺激到他，惹得他不开心。说他会很好，自己又不相信，还嘲笑自己，真是麻烦！

“林同学不用担心达不到目标，你跟着我就好了。”宁烟还是忍住了向冲他吼的冲动，最后温柔地说道。

林轩听见的好像只有后面那句“你跟着我就好了”，在脑中那甜软声音不断被放大，像复读机一般不停重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