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身边嬉笑打闹的同学，白栀子也时常会替他们感叹老朱的结对补习计划是多么美好。那些在教室、在走廊追逐打闹的身影是那么得肆无忌惮，好像那才是青春该有的样子。

时常羡慕，从不渴求。

这样的日子没有持续多久，就有了转折。

一天语文课的时候，语文老师兼班主任老伍一改往日亲和的笑容，而是带着严肃的神情走进了教室。

“大家先别急着上课啊，我们这节课先谈谈别的。”老伍把手上拿着的书放在了讲台上，然后双手撑着讲台，环视了下面坐着的学生一圈。

老伍是个意气风发的中年男人，到了中年也没有变得有多油腻，大家很喜欢他，学生缘应该是众老师中最好的了。当然不是因为他的不油腻、不秃顶，而是他的大度与和气。被他教过的学生无一不说他的大度。和气。这也几乎是整个学校的师生公认的，大家都觉得他脾气很好，人很和善。即便是当着事儿倍多，累死累活的班主任这个苦差事，也能始终保持着佛系。整个年级，每周班级量化扣分最多的总有他们六班。而对于扣分这件事，别的班主任扣个半分都会暴跳如雷，想办法惩罚扣分的始作俑者，比如检讨书、计时跑步、给班级绿化做贡献——买盆栽、为教室增添书香气息——买经典名著放在读书角……各种花样，层出不穷。但是老伍从来不会因为扣分这种事去处罚学生，他一早就讲过他很通情达理，说理解学校的各种规定，但也理解学生。很多扣分的事项，学生们犯了，他也几乎不会过问。

大家印象中，老伍也一直都是以笑示人的，而现在没有笑容的老伍让大家觉得他接下来要说的事有些严重了，大家都屏气凝神地看着他。

“我们班有同学在谈恋爱吗？”老伍很平静地说了这句话，好像没有夹杂着怒意。

下面的学生有些蠢蠢欲动，想要跟身旁的人讨论是谁被发现了。不过一看老伍今天这状态，再乱动一下就撞上枪口了，于是小声的议论声都还没有出现，大家就都继续保持着安静，端正地坐着了。

“还不错嘛。以为怎么着你们也要议论一番，没想到叽叽喳喳的话还没说出来就意识到要保持安静了。看样子你们也知道早恋对于现阶段的你们影响有多大了。”

下面还是一片安静。

“我呢，一直以来对你们都挺宽容的。我不会像其他很多老师一样斤斤计较，非要追究个对错出来，因为我觉得很多事情并不是非黑即白的。很多时候你无法轻易地判定到底是谁对谁错。角度不同，立场不同，结果都是不同的。我想让你们知道，没有绝对的正确，也没有觉得的错误。凡事自己心里有个衡量，自己心中有个度就好。所以我也一直跟你们说，去做一件事情之前要想一想该不该这么做。”

“对于早恋这件事呢，其实我也很矛盾。我也不能确切地说它是应该被允许还是不应该被允许。你们其实也清楚现在这大环境下，这是不被认可的。大多数老师也会结成统一的战线联盟，明确抵制早恋。我呢，至今都好像不知道自己该归为哪一派。我们哪个年代比你们要保守许多，男女生几乎都没有交流，即便是同班好几年也不一定说得上话。也就是说，当时的我没有这方面的困扰，现在的我也不能够跟你们其中的一些人感同身受。所以我认为在这方面，我的话没有权重。”

老伍停顿了会儿。

“我给不出绝对化的建议，也狠不下心来下绝对的禁令。我想，还是要辩证地去看待吧！只是希望你们都有能自己成熟的恋爱观，不是盲目地为了追求恋爱经历而不顾一切地一头扎进去。苦难都是财富这种话真的只是鸡汤，别太当真。苦难就是苦难，不管最后它有没有给你带来什么，它都是苦难。所以不要不管不顾地，傻傻地以为哪怕是痛苦的回忆也得奋不顾身地去一试。有些风险不应该冒，有些痛苦不该经历。不是什么事都能轻易地翻过去，总有些事是无法翻篇的。我不希望你们因为现在的浅薄而莽撞，做出让自己会悔恨很久的事情。”

“毕竟这个世界迄今为止还没有后悔药。”

大家起初是被老伍进教室时的“杀气”震慑住了，所以格外安静，后来是考量形势，怕打断他会引起他的暴怒而保持乖巧，现在大家是因为真的听进去了他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对他的话无异议而缄默。

看学生们很配合，没有人跟他像平时一样打趣嬉闹，老伍也知道这群孩子是真的听进去了。

“好了，上课了。”

之后的语文课堂一如往常，老伍还是和之前一样正经上课的同时又穿插着很多别的历史人物故事之类的，引发大家的热烈讨论。课堂还是和之前一样有趣而活跃，大家谈笑风生。

下课的时候，大家都不像刚上课时的拘谨了。谁问了一句：“老伍，你为啥今天上课之前突然说了那么多啊？”

老伍诚实地说：“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别的班的班主任跟我说看见我们班的同学在谈恋爱，叫我警告一下，赶紧给扼杀了。”

之后老伍就回办公室了。

班里大家开始讨论起来，是都是本班的还是本班的和别的班的在谈。也没有恶意，就只是单纯地想要满足一下好奇心。

大家讨论地热火朝天，不过说这说那的，最后也没讨论出个所以然来。

大家也就说说，笑笑，之后上课铃响便散了，最后也就这么过去了。

白栀子看见身旁的简怡怡神色有些不自然，想问她是不是不舒服，看见她的视线突然转到了别的地方。

循着她的视线望去，白栀子发现另一头是王景晖的目光。

她好像明白了些什么，没有跟她说什么。

倒是简怡怡主动地拉了她一下。

“怡怡，怎么了？”

“栀子，我有点事想跟你说。”简怡怡放低了音量，确信别人听不到。

“嗯，你说。”白栀子也配合她，小声地说话。

“老朱说的其实是我和王景晖。”

听到这一句，白栀子明显愣了一下。倒不是因为知道他俩的关系变化，而是没想到她居然就这么跟自己说了。

“因为你是我同桌，我们班所有的人中，我和你关系最好了，我也最信得过你，所以我不打算瞒你。”

白栀子点了点头。

“老伍没有跟大家说是谁，但是他知道是我俩的。你说，他都知道了，我们……要继续下去还是真的要分手？”

“老伍不是也没明确表态吗？说自己清楚就行。”

“就是因为这么说得模糊，我才有些不知所措嘛。”

“我觉得你跟王景晖你们俩谈恋爱应该也不是一时的冲动，你们是认真的对吧？”

“当然了。我们是真的彼此喜欢的。”

“那就继续这样保持着呗，老伍也没反对。他肯定也清楚你们不是那种会乱来的人，所以即便是有些担心但还是对你们放心的。”

“真的吗？”

“嗯。”白栀子握了握她的手。

“你就当着只是一场小风波就好了。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别影响学，保持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