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
林氏与楚玥正闲坐品茗,盘算着待楚怀山此番打了胜仗而归,便与皇帝提亲,将楚玥许给太子慕容玄珏。
想着今日除去了楚衿这个祸害,母女二人心中欢喜着,可方饮下去的茶水却被家丁远远传来的这一声喊激得险些呛住自己。
林氏脸色登时沉了下来,拍案微怒道:“当这是昭都的菜市吗?咋呼些什么!”
家丁顾不上理林氏的训斥,自顾跪地哭着道:“夫人,皇上他......他他他驾崩了!”
“你说什么?”林氏本拍在黄梨木桌案上的手掌不自觉攥成了拳,她立起身来,声音略微发颤道:“前几日老爷进宫拜见时还说气色如旧,怎地好端端便去了?”
她这问题,家丁又如何能答上来?
比起林氏关心着大局面,楚玥却惦记着旁事,“灾星便是灾星,方入宫就克死了皇上,晦气得紧。”说着扬绢压了压鼻尖浮起的粉,一脸楚楚看向林氏,又道:“父亲沙场征伐,行了三日的军,得了这令怕是要折返回来了。皇上走得匆忙,淑妃与贤妃所出的大皇子与三皇子巴巴儿盯着皇位,昭都怕是要变天了。”
林氏薄唇一撇,竖起食指指着房梁,道:“这天再变,不过是乌云蔽日密落雷雨罢了,散了阴霾去,头顶的天还是那一片,也没人有本事能将它杵个洞出来!”
她吩咐家丁快马报信将这事告知行军中的楚怀山,又着人去打探宫中的动静。
等一切妥帖后,屏退左右合了房门,执手楚玥郑重道:“你与太子情投意合,从前差得是皇上的一道圣旨,如今皇上去了,太子承继大统,你能否成了母仪天下的皇后,现下不过太子一句话的事。母亲这一生的荣华,都加诸在你身上了。”
楚玥浅笑颔首,颇有几分自信道:“母亲安心,父亲向来与太子走得亲近,咱们楚家手中握有兵权,此番匡扶太子登基成就霸业,少不了父亲的功劳在里头。待女儿入宫,凭着家世与美貌,定能争一好位份来。”
“可别笑得太艳了。”林氏动作轻缓捂了捂楚玥的唇,道:“你长姐毕竟是要给先帝殉葬的嫔妃,国之大丧,亦为咱们楚家的家丧,该落泪时还是要落泪的,免得为人抓了痛脚好一番说道。”
‘啪啪啪’
门外传来几声清脆的叩门声响止住了母女二人的话,林氏肃声吩咐叩门人入内。
她却怎地也想不到,来者竟会是楚衿。
她身着那身林氏替她备下的次红色水仙临照氅衣,添了秀美的落霞妆,容姿出落得愈发艳好。
林氏大惊,皱着眉头叹道:“你......你怎回来了?皇上他不是......”
“女儿并未入宫。”楚衿一拜到底,恭谨道:“尚未踏入皇城的门,便传来君上驾崩的消息。御前的公公遣了女儿回来,女儿便赶着来将此事说给母亲。”
听她此说,楚玥越发有些坐不住了。
她双眸满是阴鸷,死死觑着楚衿,“玉册都递上去了,你怎还有能回府的道理?”
楚衿眼眶噙着泪,无限悲戚道:“二小姐教训的是,可宫里的规矩,君上崩逝,宫门便要下钥了。除却皇亲国戚,文武百官尚不可入,我卑贱之躯,怎能擅闯?”
楚玥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林氏拦了她一把,道:“既然回来了,就下去歇着吧。”
如此,楚衿便退下了。
慕容克的死,传遍了昭都的大街小巷。因丧,男女剃发之以托哀思。
楚衿卷着自己的发尾,拿起剪刀来剪下了一小节,随手放入一乌木锦盒中,交给玲珑拿下去。
“今儿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玲珑长舒一口气,捧着锦盒退下交差。
想起被掌事公公带走后的事儿,楚衿不禁觉得今儿这事儿若不是上天见怜,便是她生母在天之灵庇佑了。
先帝驾崩,陪葬之人是有定数的。
楚衿逃窜了许久,待掌事公公将她寻到带去送往地宫的队列时,却被引路的宫人拦了下来。
那宫人只道,殉葬后妃八十八众之数已满,张皇后的吩咐,余下后妃若是从前宫里的老人,便一并挪去冷宫住。若是今儿个新入宫的秀女,新帝登基积福添德,便纵出宫去吧。
如此,她便像走了狗屎运一样,莫名其妙被人赶出了宫......
到了夜里,膳房的婢子送来晚膳时已经很晚了。
国丧时,楚家坐落昭都,又得先帝器重,自然要抗下许多琐事。
人一忙起来,也便顾不上楚衿这个‘祸害’了。
今日的晚膳与往日并无二样,一碗白米稀粥,一个玉米糙面窝头,一碟有些发酸的小菜。
婢子将膳盘丢在楚衿房中的桌案上,便慌也似的逃了。
连她这样卑贱出身之人都怕沾上自己的晦气,楚衿一笑置之,也并未责怪。
她拿着筷子挑了挑那一叠小菜,由袖间取出一银簪探入其中。
银簪发黑,这菜,这粥,这窝头,皆为人下了剧毒。
她一早就料到了自己平安无恙回府后,林氏与楚玥会如何对付自己,所以也不觉着稀奇。
这样小心翼翼,步步为营的日子,这么些年来,楚衿早已习以为常。
她一直在等待一个契机,一个可以彻底翻身的契机。
蛰伏多年,如今,那机会终于来了。
第二日一早,楚怀山便赶回了昭都。
不单是林氏快马加鞭传去的信,连太子慕容玄珏也托人递信给他,恐昭都异变,召他速速回朝。
楚怀山一身戎装是不宜入宫,所以风尘仆仆赶回了昭都后,打先里的事便是要回楚宅先换上一身素色的朝服。
林氏柔荑细指绕在楚怀山的胸膛前,替他系上了最后一颗纽扣,而后附耳畔温柔道:“老爷辛苦,调兵遣将护着太子,此番大功,太子登基必然感激。如此,也别忘了咱们的女儿。”
楚怀山颔首应下,食指一勾林氏精致的下颌线,敞声笑了。
正从正殿欲离去,迎面碰见了前来拜见的楚衿。
楚衿礼数周全向楚怀山行了礼,而楚怀山却似眼盲了一般,丝毫未察觉到她的存在径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