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而这夜,宫中留值的太医乌泱泱一片全都跑进了昭纯宫,热闹极了。
幸而玄珏只是些许皮外伤,止了血便无大碍。否则他若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楚衿还不得被人当做刺客给扒了皮?
即便是玄珏无事,张太后那儿也断没有不追究的道理。
赶着玄珏还在昭纯宫昏迷着,张太后后脚便赶来瞧个究竟。在向太医反复确认了玄珏无事后,目光凛然扫视着楚衿,沉吟道:“楚贵人,这便是你做下的好事?”
楚衿愣在原地,心里泛着嘀咕。
天,他自己绊倒了磕着脑袋跟自己有什么关系?怎地什么锅都要甩到她头上去?
伤及龙体罪名不轻,楚衿自然不肯认下,于是躬身施礼回话道:“太后明鉴,皇上这伤是不慎跌倒所制,哪里算是嫔妾做下的‘好事’呢?嫔妾瞧皇上如此,心疼还来不及呢。”
张太后目光森然上下扫视着楚衿,一挥手命殿内的婢女、内监及太医齐齐退下,而后肃清了声音道:“皇帝在你宫中负伤,你便难辞其咎。哀家指责你的不是,你听着认着就是了,怎还敢反口呛声?”
楚衿只得跪地道:“太后训诫的是,嫔妾知错了。”
“得了,起来吧。”张太后轻手抚摸着玄珏冒了虚汗的额头,一副心疼模样巴巴儿盯着他看。
楚衿立在一旁看着此情此景,要说这玄珏也不是七八岁的稚童了,张太后如此溺着他,像极了护犊子的牛,仿佛他宝贝儿子身上掉了一块肉,她都巴不得从旁人身上挖下来给填上去。
自幼寡亲情的楚衿自然不能理解为人母对子女的一片苦心,看这情形张太后八成夜里是要留下陪着玄珏了,于是乎点眼道:“嫔妾命人将一旁的榻铺收拾出来,再挪了冰,太后守着皇上,夜里安枕也可舒坦些。”
张太后略有几分满意的点了点头,扬手吩咐楚衿去准备。
怎料楚衿方转了头,却听得张太后杀猪一般惊叫出声:“你给哀家站住!”
随她这一生唤,楚衿的双足像是被灌了铅一般动弹不得,定定站在原地。
她缓缓回首,看着张太后怒不可遏的神情有些懵,于是怯懦问道:“太后......还有何吩咐?”
“你的八月十五呢!?”张太后盯着楚衿的下半身肃声问道。
“八月十五?”楚衿摇了摇头,“嫔妾不知太后在问些什么。”
“哀家问你的屁股呢!”张太后指着楚衿的屁股,之间略有颤抖,“那么大,那么圆的屁股呢?怎地没了?啊!?”
屁股??楚衿将脑袋向后扭了扭看着自己略显扁平的后腚,陷入了沉思。
这屁股不是好好儿在自己身子后面长着呢吗?张太后还要什么屁股?难不成是要她再长出一对屁股蛋不成?
她哪里知道,若不是昔日她初次觐见张太后的时候屁股摔成了马蜂窝那般大,后来皇后给玄珏下了春药那日,天降的恩宠怎会平白无故的落在她头上去?
张太后见着楚衿如今的屁股平平无奇,心头自然有气。
她还能怎么想?除了觉得楚衿是有意诓骗自己外,便再无其它了。
“欺瞒哀家可是死罪!你活腻歪了吗?”张太后也不管楚衿一脸错愕的神情,登时吩咐身旁的青竹嬷嬷道:“去,传哀家懿旨!楚贵人言行无状,冲撞哀家,着褫夺贵人之位,贬为答应,挪出昭纯宫,让她搬去饮绿轩去住!”
青竹诺了一声便急急向外行去,这下楚衿彻底懵了。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呀?自己何时又得罪上这一尊活佛了?
且饮绿轩紧挨着冷宫,西边的宫墙那都是和冷宫贴在一起的,让她去饮绿轩住,跟将她打入冷宫有什么分别?
青竹嬷嬷做事向来雷厉风行,还不等楚衿开口向张太后辩驳,已然将几名侍卫带入了殿内,吩咐道:“将她拿下,收拾了铺盖一并丢入饮绿轩去!”
侍卫们齐齐上前将楚衿擒住,正此时,床榻之上的玄珏却有了响动,“朕瞧谁敢!”
这一声喝,吓得侍卫跪了地,也惊得坐在他榻沿上的张太后一时心悸。
她抚着胸口,见玄珏已经坐起了身,才欣喜道:“皇帝醒了。”她伸手摸了摸玄珏后脑勺包着的纱布,眉头轻蹙略有几分心疼道:“痛不痛?可还有哪儿不适?”
玄珏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儿子没用,让母后挂心了。”
“无事就好,可吓着母后了。”张太后长舒一口气,回过头来又复了厉色吩咐侍卫们道:“还愣着?该做什么做什么去吧。”
“慢着。”玄珏紧跟着张太后的话拦住了侍卫,又道:“不知楚贵人犯了何错,惹得母后如此动怒?”
“她如今已经不是贵人了。哀家方才下了懿旨,降了她为答应,迁居饮绿轩。”张太后轻蔑一笑,徐徐道:“诓骗哀家便是重罪,皇帝是要护着她?”
玄珏看了一眼满脸不知所谓的楚衿,而后笑着对张太后道:“楚贵人不是那样性子的人,母后说她诓骗您,却骗了您什么呢?”
“她.....”张太后一时语塞。
是啊,她骗了自己什么呢?可不是自己一直认为她屁股大好生养,才巴巴儿撮合着玄珏和她同房吗?
她楚衿可从未说过自己的屁股有多大......
再者这样的话自己心里清楚就是了,堂而皇之的说出口多少有些伤了皇家的颜面。
见张太后半晌说不出话来,玄珏便道:“如此,母后可愿卖儿子一个面子,便恕了她吧。”
张太后一脸惊异看着玄珏,喝道:“不成!”
一股无名的怒火窜上心头,如今气得已然不是楚衿忽大忽小的屁股,而是玄珏对待自己的态度。
这么些年来,玄珏还从未有过敢忤逆自己的时候。
如今为了一个区区楚衿,竟敢逆了自己的意思,这事如何能成?
她一味与玄珏僵持着,玄珏的脸色也渐渐阴沉了下来,“难不成儿子自己后妃的去留,儿子也做不得主吗?”
张太后还欲说些什么,可青竹却抢在她前头低声道:“太后,夜深了,皇上有伤,您风热才愈,彼此都歇着,有何事,不若明日再说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