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贺阑珊在羽蓬殿急得来回踱步。
江慕白翻了她的牌子,她却以月事为由推了恩宠,闭门不见。
她绕着寝殿正中的香炉绕圈子,看得七喜眼都晕了,“帝后您莫要心急,赤莲身手一等一的好,人又是个有心思的,想来不会有事。”
“本座怎能不心急?赤莲从不会做事这般没有交代!”贺阑珊用力按压着自己的太阳穴,舒缓因紧张过度所导致的头疼,“派去监视凤鸾宫的奴仆说了,晚膳过后还瞧见皇后抱着大皇子在御花园里散步呢。他没事,赤莲又不见了,要是人落到了皇后手中可怎么好?”
“帝后安心,赤莲口风最紧,您又对她有大恩,即便她失手落在了昭都皇后手中,奴婢敢担保她半句牵扯帝后的话也不会说。”
“但愿吧......”
这一夜贺阑珊辗转反侧如何也难以成眠,宫外有些许风吹草动她都披了衣裳赶出去瞧瞧,盼着赤莲能平安无恙的回来。
但终究也是空盼了一场。
第二日一早,如常往凤鸾宫去给楚衿请安。
楚衿气色颇好,神情也没有半分异常,如往常一样,不过是同嫔妃们说说笑笑的。
“瞅着帝后的气色要好些了,本宫送去补品可都吃了?”
贺阑珊被她一唤身子颤了一下回过神来,假笑道:“皇后有心了,本座膳后将那些补品当做拌嘴用着,这两日是睡得安稳了些。”
“嗯,就是帝后的黑眼圈有些重,瞧着不太美气。”楚衿用食指的指腹按了按自己的下眼睑,笑道:“宫中还有些润泽肌肤褪黑除皱的好方子,帝后要是感兴趣,本宫改日吩咐宫人给你送去。”
“皇后好意本座心领了,平白无故受了皇后这么些好,本座总觉得欠了你的人情。便免了罢。”
“哎呀,你跟本宫客气什么呀。”楚衿眼含笑意,目光扫过众人,“在座的私下里都是姐妹相称也没个外人,本宫和帝后位份相当,那日帝后与本宫所言两宫和睦相处方能助力前朝安稳,本宫细想过,从前张妃姐姐动辄出手伤了幽都的后妃,又或是本宫笨嘴拙舌的说多了得罪人的话,可羞得紧。如今幡然醒悟,总想着弥补帝后些什么,以表本宫的相好之心。”
她进了口手边奉着的丁香茶,啧口两声,道:“诸位嫔妃今日手边儿放着的是御膳房新制的丁香茶,用的都是顶好的材料,十屉子才得这么一小撮,香味沁脾唇齿留芳,尝尝可喜欢?”
众人用过,嘴上说着甚好,但脸上的神情都是平平无常,不见丝毫惊喜。
尤是寇夫人,她一贯口重,这香气幽微的丁香茶饮下去如同白水,抿了一小口就将茶盏推到了一旁。
楚衿瞧着她的举动便问,“是不合寇夫人的口好?”
“我们幽都从前地处北境,秋日一到便要落雪,天寒得紧。故而幽都无论男子女子,到了九月里那都是酒不离身的。大昭境内四季的天儿都甚好,但咱们日积月累养成的烈口习惯可是难改了。”寇夫人莞尔。
楚衿点头,若有所思道:“一早听说了幽都女子都是女中豪杰,酒量一点儿也不比男子差。是本宫疏忽了。不过日前正巧得了一缸佳酿,是封土了八十三载的女儿红,昭都一财头家搬迁的时候动了地基挖出了这酒来才想起这事儿。因年份久远,酒香甚浓,算得烈酒。本宫亦是好酒之人,那酒抬入了宫中,皇上便赐给了本宫。可只尝了半口就觉得辣嗓,好酒要陪懂品之人,本宫便将这酒送给帝后吧。”
楚衿话落,殿门口立着的三福便躬身退下,不多时带着两名内监用扁担挑着一个足有铜鼎那么大的酒缸入殿内。
酒缸入殿须臾,便有浓郁酒香扑面而来,寇夫人耸了耸鼻尖儿深嗅一鼻,眸中闪烁着垂涎觊觎的光,“呀,闻着就知道是好东西呢。”
柳美人亦颔首道:“是呢,比咱们幽都的醉仙酿还要香气扑鼻。”
芳才人与良采女连声附和,除了贺阑珊与赵似锦并未将目光凝在那酒缸上外,其余的幽都嫔妃都被勾出了酒虫来。
寇夫人咂了咂嘴问道:“皇后娘娘,姬妾可否尝一尝?”
楚衿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这酒是皇上赏赐给本宫的,是君恩。本宫将她送给帝后,若是帝后现在当着大伙儿的面就将酒给启开了,不是驳了皇上和本宫的面子吗?”说着看向贺阑珊,“帝后,你说呢?”
贺阑珊瞥了一眼酒缸,端然道:“皇后盛情,本座自不辜负。”说罢又看向幽都的众妃,“你们要是馋酒了,待本宫生辰之时将这酒启开,给你们尝尝鲜可好?”
两宫主子都这么说了,她们再馋也只能忍着。
而旁人都只闻着酒香,对那酒缸也未多瞅两眼。
唯有赵似锦恍惚见瞧见,那封酒缸的蜡色鲜红,不时还有酒水从里头渗出来,这缸酒绝对不是楚衿所言那般简单。
至于里头藏着什么玄机,她也懒得去猜。
左右是楚衿送给贺阑珊的,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宫人们一路将酒抬回了羽蓬殿,贺阑珊吩咐三福带人将酒抬去库房里存着,怎料三福却笑道:“皇后娘娘吩咐了,这酒便放在帝后您的正殿,待您启开用过了,再让自家宫人挪去库就成。”
那三福是楚衿的人,贺阑珊知道自己使唤不动他,于是扬手命他退下了。
他方走,贺阑珊便命七喜寻人将这缸子碍眼的酒抬走。
宫人将酒抬起还未出门,当头那人却吓了个激灵,“呀!帝后,这......这酒缸里好似有什么东西?还会动......”
贺阑珊不耐烦道:“你疯疯癫癫的说什么呢?酒缸里能有什么东西?”
七喜上前敲了敲酒缸的外壁,附耳其上果真听见了细微的动静,于是沉着脸色道:“帝后,这里头的动静是不大对劲。”
“嗯?”贺阑珊登时警觉起来,她命不相干的人合了门退下,而后立在酒缸前,吩咐七喜将酒缸启开。
上头的蜡是新封的,一推盖很容易便打开了。
可当七喜看到里头的场景后,却差点没吓得背过气去。
她惊呼了一声,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上,面目狰狞向后退着身子。
“大惊小怪的!”贺阑珊白了七喜一眼,走到酒缸前探头一看。
酒水盛了大半,赤莲泡在里面,嘴巴张得老大,里头却黑洞洞的缺了舌头。
她的四肢都被斩去了,伤口用火烫过结了火痂。
整个人如同个长了颗脑袋的肉球,恐怖至极。
贺阑珊倒吸一口凉气,同七喜一模一样,吓得腿软,瘫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