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透一句:眼前人非彼时人。)
这样三人对立的场景尴尬至极,楚衿和顾成歌更是百口莫辩。
一人通身吃裸(没打错字)躺在榻上,一人手中拿着赤色鸳鸯肚兜,地上还有碎了一地的寝衣碎片,怎么瞧怎么都像是此地刚刚发生过一场‘大战’。
玄珏身子止不住的发颤,他怔怔向后退了两步,自嘲道:“是朕酒还没醒吗?”
楚衿连声道:“皇上,这事儿不是你想得那样,你听我解释......”
“朕信你。”玄珏的回应十分冷淡,顾成歌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来,道:“皇上,是方才有贼人潜入了凤鸾宫,臣算得皇后娘娘今夜有难,才会特地赶来相助。”
这样的解释,连顾成歌自己都不信,如何指望玄珏能信?
“是有刺客?”玄珏定声道:“刺客人呢?”
“跑了......”
“跑了?”玄珏冷笑,“跑得可真快。国师能千里之外取人首级,却擒不住区区一个刺客?看来那刺客也是有大神通之人。”
玄珏阴阳怪气的话楚衿并不是听不出音来,可她此刻不能去怪玄珏。
他本就对顾成歌心存芥蒂,而今又撞见此情此景,要他怎能不去胡乱揣度?
“衿儿将衣裳穿上,早些歇着吧。”
玄珏语气极为冷淡说了这一句,又目光灼灼看着顾成歌道:“国师的贼人还没抓完?”
顾成歌尴尬一笑,冲玄珏行了作揖礼,快步离了寝殿。
玄珏并没有多看楚衿一眼,任她衣裳掉在地上也未上前帮她捡起,反倒转过身就往殿外走。
“皇上。”楚衿用不紧不慢的声调叫住了他,“皇上今次是宁愿信自己的眼睛,也不愿信自己的心?臣妾有着身孕,怎还会和顾成歌行苟且之事?方才是真的有人......”
“夜了。”玄珏的声音比凄白的月光还要冷上几分,“皇后劳累一日,又有身孕,早些安置吧。”
楚衿怔怔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迷蒙夜色中,心底的酸楚化作咸苦的泪水,渐渐涌上眼底。
她该怪玄珏不信自己吗?
因玄珏对他的好,总让楚衿觉得无论发生何事,这份好都不会生变。
她总以为这一生玄珏都会无条件的相信自己,可如今细想想,她这要求,幼稚到有几分可笑。
包括她方才向玄珏问出的那一句,问他是不是宁愿相信自己的眼睛,也不愿相信自己的心?
宠溺太过,便会令人昏了头脑。
楚衿已然忘了,玄珏是高高在上的君王。
即便他只是个寻常男子,他也拥有寻常人应当拥有的情绪。
但凡男子,瞧见此情此景,哪有不心寒的?
换做旁人,大抵当场雷霆震怒,什么难听的话,什么难看的事儿都能做得出来。
可玄珏没有,楚衿分明见到他眼底密布了血丝,见到他肩头微微发颤,见到他不自觉攥紧了双拳。
可他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问,甚至于对顾成歌也没有追责一句。
他这是在极力的克制自己,让自己相信眼前所见并非事实。
亦或者,他也想选择逃避,不去面对这个在他眼里看来残酷的事实。
楚衿深知,这样的误会是不能隔夜的。
一旦隔了夜,今日事还不知会在玄珏心底酿上一夜酿成什么糟糕的局面。何况他本就是个心思重,常将所有事都往最坏的地步去想的性子。
楚衿仓促换好了衣裳,行出房门时,见玲珑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睡得极熟。
闹出这样大的动静她都没有醒身,多半是为方才入侵凤鸾宫的贼子给下了迷药。
楚衿用力将玲珑搀扶起来,她本身量芊芊,可睡沉过去后人浑重了两番,得楚衿费好一番力才将她拖到了自己的榻上。
她草草替玲珑盖好被衾,和着浓稠的夜色,便往朝阳宫赶去了。
此时的朝阳宫乱做一团,本已歇下的宫人被正殿里不断传来的玉器玻璃砸碎声惊醒,同守夜的刘奇一并围在了朝阳宫外。
他们都是伺候玄珏久了的贴心人,自打玄珏登基,还从未见过他动这样大的怒。
众人撺掇着刘奇进去问问玄珏究竟生了何事,可刘奇却不敢。
“你是没见皇上方才回宫的时候脸都青了,一言不发的模样像是一头被激怒的雄师。皇上是从皇后娘娘宫中回来的,多半是和皇后娘娘闹了别扭。咱们入宫这么久,从来都只见皇后娘娘欺负皇上,哪里见皇上动过怒?故而一旦动怒,就一定不是芝麻绿豆大点儿的小事儿。谁如今赶趟子进去,那就是在老虎的嘴边拔胡须,搞不好要出人命的!”
小内监侧耳听着殿内的动静愈发大,愁眉苦脸道:“可是皇上这么个砸法......只怕明儿个一早大臣们入宫来上朝,还以为朝阳宫被人个洗劫了呢......”
刘奇苦笑一嗓子,摆了摆手道:“皇上什么性子你还不知道吗?他抠着呢,那都是贵价东西,他砸一砸意思一下就成了,还这能跟钱过不去呀?”
几人议论纷纷,浑然未察觉楚衿已经立在了他们身后。
楚衿也没搭理他们,径直从他们身边走过,入了朝阳宫的门。
刘奇看到她时,她人已经跨入了门槛,拦也拦不住了。
他哀叹了几声,哭丧个脸道:“得了,这位主子要是来了,恐怕真得砸的朝阳宫明儿个连早朝都上不了喽......”
玄珏立在高堂之上,将龙案上的玉器、琉璃盏统统拨砸到了地上。
有烛火摇曳的光打在满地的玉石碎片上,将这一片狼藉衬托出倒挂银河般的壮美。
见楚衿来了,玄珏停下了手中动作,一言不发的盯着她看。
楚衿深吸一口气,沉声道:“皇上,怒极伤神,于身子无益。”
玄珏浅棕色的瞳孔被蒙上了一层肉眼可见的阴翳,他的目光里满是寒意,他从未用这样的目光看过楚衿,“皇后这么晚了来朝阳宫,是怕凤鸾宫再入贼人而心悸不敢入眠吗?”他笑,“你放心,国师本事大着,朕作保,今夜不会再有贼人入凤鸾宫扰了皇后安枕。”
这样的眼神,这样的语气,这样戏谑的笑,化作一道道力道极甚的藤鞭,抽打在楚衿心尖最柔软的地方。
每一下,都痛得令人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