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明天还有后天,也就是16、17和18号都是三更,19号十更。)
三分醉意逼出了七分感伤,顾成歌对酒当歌,一时失了分寸扩大了声音,令门外已然睡下的侍卫察觉到了不妥。
有人高声呼喝了一声,“何人在里头?”
而后便有门锁开启的窸窣响动声传来。
顾成歌对着冷宫枯朽的木门打了个响指,门外那两名侍卫忽而困意来袭,互相拥着就在冷夜里睡去了。
夜深,是他该离宫回府的时候。可回去了又能如何?还不是独身一人面对着冰墙冷榻?
无趣极了。
自跟紫川真人学艺以来,顾成歌常年云游四地,无一同他交好的挚友。算来能称得上友人的,也唯有如今久别重逢的楚衿了。
这般想了想,不回府也罢。
左右这冷宫空下来的房屋有这许多,趁着酒意正浓,随便寻一间倒头就睡,也能得一安稳觉。
等他歇下时,已是二更天。
窗外有风吹叶动的脆响声,偶有几声鸦啼,将此情此景衬得更为萧条。
这冷宫是给不受宠的妃嫔住的,帝苑城里不止是人,万事万物好似都会更红顶白。
脑子里想着这些有的没的,很快就来了困意。
正当他快要入眠时,他的耳廓轻动了动,依稀间似听见院内传来了脚步声。
那声音很轻,若非踩在了落叶上,顾成歌是绝对不可能察觉到的。
他警觉起身,侧耳细听,那脚步声再没了动静,只余下晚风中的蝉鸣。
冷宫地处偏僻,白日里都甚少有人经过,何况是夜间?
加之门外那两名侍卫已经被他施法迷晕了过去,还会有什么人在二更天于此地走动?
他心底生出一种不详的预感,于是乎翻窗而出,快步向楚衿和玲珑的居室跑去。
果然,一着夜行衣的男子避过了一地的瓷器碎片,正立在楚衿的床头,高举起一把冒着寒光的匕首正要向她刺去。
“住手!”顾成歌高喝一声,吓得那贼人手上动作凝了片刻。等他回过神来,猛然将匕首向楚衿刺去。
楚衿与玲珑醉了酒睡得正酣,雷响的动静也吵不醒她二人。
此刻施法已然来不及,顾成歌只得纵身一跃将那贼人扑倒在地上,与他扭打作一团。
贼人横起匕首朝着顾成歌的命门刺去,无奈之下,顾成歌只得抱着他在地面翻滚,让他没有动手的时机。
这么一翻,满地沾了蝎毒粉的瓷片滚了两人一身。
次日清晨,楚衿先于玲珑醒身,她捂着自己发胀欲裂的太阳穴,只觉得嗓子眼都在冒烟。
她翻身下榻,想去倒一碗水喝,这才见到房内一片狼藉,顾成歌和一着夜行衣的男子平展躺在满殿碎瓷片之上,不知死活。
“江流哥哥!”楚衿都吓傻了,她慌不迭的向顾成歌跑去。
顾成歌虚抬眼皮朝她看了一眼,用虚弱到极致的声音说道:“小心......别碰着地上的瓷片......”
楚衿穿上了高底的鞋子,用足尖将那些碎瓷片都拨开,一脸焦急跑到顾成歌的身旁俯下身来。
她用力将顾成歌搀扶起来让他靠在自己怀里,这才看清他的后背有密密麻麻的碎片刺入了体内,不计其数。
殿内的动静也吵醒了玲珑,她起身见到眼前的这一幕与楚衿的反应无二,“这是怎么了?江流哥哥,你......”
玲珑手指颤抖着揭开了贼人脸上覆着的面纱,那是一张陌生的面孔,从未见过。她探了探贼人的鼻息,已然断了气。
中了蝎毒散无药可医必无活路,那贼人身上、脸上都插满了瓷片,怎还会有活命的可能?
可怪就怪在,同样受了极重伤的顾成歌却还活着。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楚衿急得眼眶发红,她见顾成歌的气息一点点弱下去,冲玲珑大声喊道:“快!快去寻太医,让他们救人!”
玲珑用力点头起身欲向外跑去,顾成歌却伸手拉住了她,竭力挤出一丝痞笑,摇头道:“你如今去寻了太医,便是坐实我和楚衿妹子有苟且之事,要她如何活人?且这毒,太医解不了。”他悠悠回首,看着泪眼婆娑的楚衿,蹙起了眉,“你的仇敌还真多,日日都有人想着要取你性命。昨日若非我在,你饮醉了酒不省人事,只怕是见不到今日的太阳了。”
“你别说了,告诉我,怎么才能救你?我想法子通知张妃姐姐,我不能让你有事!”
顾成歌长舒一口气,声音清浅道:“此刻我还没死,你就该知道我死不了。”
“蝎毒无药可医,你莫要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你纵然有一身的奇术,可仍是肉骨凡胎,要吃五谷杂粮,会染凡尘疾病,你......”
“因为我厉害。”顾成歌已经十分虚弱了,却还不忘与楚衿打着趣,“我中的毒没有他深,还有活命的可能。劳你将我后背的那些瓷片拔出来,然后用清水洗了伤口后,洒些雄黄酒上去。”
玲珑听罢赶忙道:“雄黄可以吗?雄黄酒如今难得,但前些日子宫中闹出了蛇患,我怕小姐入冷宫偏僻更有蛇虫缠身,于是带了些雄黄来。”
顾成歌咧嘴笑着,“如此最好不过。”
雄黄是有避毒的功效,可用它来解蝎毒岂非天方夜谭?
眼下也没有比这更好的法子,楚衿只得依着顾成歌的吩咐照做。
她和玲珑携力将顾成歌搀扶到了自己的榻上,用剪刀绞开了他的衣裳,露出坚实的后背。
他的后背已经被血水浸湿,有的血渍已经干涸结痂,呈现暗黑之色。那是很明显的毒入血气中而催出的黑色,看得人触目惊心。
瓷片深浅不一的刺入了他的皮肉里,楚衿粗算了算,有十三片之多。
只等玲珑取来了清水和雄黄,楚衿深吸一口气,才道:“你忍着点儿,那瓷片有的刺入体内极深,加之伤口结痂,拔出来定会受痛。”
顾成歌眨巴着湛蓝的眼眸笑道:“取块布子来。”
楚衿顺手将搭在床尾自己平日用来洗漱的帕子递给了顾成歌,“你咬着点也好,痛苦能减轻些。”
“傻子......”顾成歌将帕子丢给了楚衿,无谓道:“这点儿痛不算什么,我是让你用帕子垫着你的手,瓷片锋利,若你划破了手也染了蝎毒,我可救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