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张妃再三向楚衿保证栾宇无事,可忧子念头仍将她的心搅得七上八下。
张妃见她坐立难安那样,便道:“成了,不让你去瞧过恐怕你这心一辈子也定不下来。我陪你一同去,免得姑母又抓着你问长问短。”
张妃同楚衿结伴而来仙寿宫不算稀罕事,可今日楚衿一入内便三魂不见七魄,目光巴巴儿朝着偏殿张望着,引了张太后的怀疑,“你瞧什么呢?”
张妃挤眉弄眼笑着凑上前去搀起了张太后的臂膀,“瞧姑母说的,楚嫔妹妹能瞧什么?不就是念着自己的孩子吗?”
“太子已经睡下了,那乳母忽疾暴毙在了孩子面前,孩子哪有不害怕的道理?今儿让孩子好生歇着,楚嫔还是明日再来吧。”
“哎呀姑母~~~”张妃晃了晃张太后的胳膊,“孩子是娘的心头宝,太子受惊了你不让楚嫔妹妹瞧他个安稳她如何能安心?再说您都说了太子受着了惊,此刻怕也是最念着娘亲的时候呢。”
楚衿亦道:“嫔妾只远远儿看一眼,也不想扰着宇儿休息。”
如此软磨硬泡,张太后才勉强应下楚衿。
见着栾宇时他正在榻上睡得很熟,有两名嬷嬷照顾在他身旁寸步不移。
她二人和那死了的乳母自栾宇诞育后就一直在一起伺候栾宇日常起居,彼此间也都建立起了深厚的友谊。
如今人乍然去了,她们惋惜悲伤之余,心里还有这畏惧。
闻听动静,回首见楚衿立在寝殿门口,二人收敛了面上的凄惶表情,起身福礼请了安。
楚衿怕扰着栾宇休息,食指比在唇间对二人‘嘘’了一声,而后轻手轻脚走到栾宇身旁,抚摸着他的面庞。
自己亲眼见到栾宇无碍,心里那块压着的石头终于落下。
她替栾宇仔细盖好了被衾,目光看一眼嬷嬷们又看一眼暖座的方向,示意她们跟着来。
至暖座入座,目光一直也未离开栾宇的榻。
她将菱窗启开一条缝,有微风从缝隙里钻了进来。微微清凉的风浮动着她额前的碎发,她的神色也变得凝重起来,“太子日日去御花园扑蝶是宫里许多人都知道的事儿,可本宫想知道,这几日你们有无察觉什么异常?”
这些嬷嬷们又不是后宫的嫔妃,即便有什么异常,她们也很难察觉。
见在她们口中问不出什么,楚衿只好吩咐道:“你们是贴身伺候太子的,往后凡事凡物都得护太子周全。这事儿显然是有人对太子动了不该动的心思,一次不成怕还有第二次。这两日莫要让太子离宫了。”
嬷嬷为难道:“娘娘,太后并不知道太子乳母今日生了何事。乳母的死只当是意外。若奴婢们拦着太子出宫玩闹,太后必然会起疑心。张妃娘娘的意思,是这事儿先得瞒着太后,免得她老人家心忧。”
说着话,见榻上安静躺着的栾宇翻了个身,砸了砸嘴,口中嗫嚅着睁开了眼。
楚衿含笑走到他身旁,他瞧见楚衿的时候欣喜不已,一把就抱住了楚衿,“娘亲来了~~~”
楚衿环抱着栾宇,在他脸颊上吻了一记,柔声道:“宇儿乖,娘亲准备过两日就接你回娘亲宫中同住,好不好?”
栾宇用力点头,鼓掌道:“好,好!我可想娘亲了~~~”
“但是要接你回娘亲那儿,需得你皇嫲嫲心情喜乐才可。”楚衿定神,一脸认真对栾宇说道:“你日日往宫外跑,成了个野孩子,皇嫲嫲又知道娘亲爱纵着你,自然不肯让你和娘亲回宫。宇儿这几日乖乖的听嬷嬷们的话,在皇嫲嫲宫里跟着太傅好好学课,累了就在庭院里玩一玩闹一闹,莫要再离宫了,好不好?”
栾宇虽然不太乐意,但还是瘪着嘴用力点头应下了。
安顿好了这些,又陪着栾宇在殿内玩闹了一会儿,楚衿便和张妃回了昭纯宫。
回宫途中,一路上楚衿都阴沉着脸色一言不发。张妃瞧着她神情有些骇人,只等拉她回了宫屏退左右后才道:“你不说话耷拉着张脸算什么?如今有人要害你的儿子,你只顾着跟自己生气有什么用?”
楚衿道:“我为何要跟自己斗气?”她的唇角弯起一个上扬的弧度,鼻尖轻嗤一声,道:“我只是在想,这害人之人未免也太没脑子了些。”
“能将毒药涂抹在蝴蝶翅膀上,又清楚太子的脾性动相,人压根都不用出现在场就能轻松要了别人的命。这样细巧的法子,缜密的心思,你却还说那人没脑子?”
“法子再巧有何用?推敲之下仍是漏洞百出。”楚衿用錾金贴翠的护甲一下一下刮在面前的黄梨木桌案上,发出‘嘶嘶’声,令人不禁寒毛直立,“太医不是说了吗,那毒药罕见,产地西域都是千金难寻之物。想得到那毒药只有两种途径。要么是那人本就是西域来的,入宫时身上就带了那毒药。放眼后宫,有西域血统的嫔妃只有才入宫的寒答应,她和太子没仇没怨的,犯不上做那样的事儿。既然不是她,那就是大昭的后妃动错了心思。她想得那毒药,必得寻人在昭都买卖。”
楚衿缓了缓,冷笑着继续道:“大昭有此货的卖家屈指可数,加之那东西千金之价,能买得起它来害人的,必定是月例银子富足之人。”
“是萧慎妃!”张妃陡然拔高了声调,道:“一定是她!她有着身孕,自然忌惮你的儿子是太子占了她腹中那小王八蛋的前程!”
楚衿不紧不慢道:“我虽也九分肯定是她所为,可却不愿被表现蒙蔽冤枉了她。乳母所中的奇毒只怕听过的人都极少,那么何人在药商手中买了这毒药,必然有迹可循。”
张妃忖度须臾,沉声道:“咱们可以放线钓鱼,让人假扮成买药之人,将卖药之人寻出来。如此便可知晓到底是谁在他那儿买了毒药。”
楚衿目光探向窗外晴空,冷笑道:“倘若真是咱们后宫的哪位‘好姐妹’动错了心思,她的好日子可就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