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微微歪着头，稍弯起的眼里澄澈明亮，有着与她的周身形象完全不符的干净自信。

唐鹤言轻笑，转手把烟碾灭，宽大的手掌握着椅子扶手拉开，缓缓起身。

明明是再随意不过的动作，落在千岁的眼里像是播放了慢倍速。

电脑微弱的光被他削薄高大的身子挡住，千岁后退半步，仰头看他，这才注意到眼前的男人个子很高。而小千岁的个子因为长年营养不良，好几年没什么变化了。站在男人的面前，只到他的锁骨处。

“跟我过来吧，”男人含着笑的嗓音从头顶传下来，走出一步，没听见跟上来的动静，转身，看着她笑了下，“你是来上网还是来找人都要跟我去登记，除非你真的是小朋友。因为小朋友不能到这里来，会被大哥哥骗的。”

千岁听着他跟哄小孩儿似的用词语气，一时不自然起来。她是个二十多岁的成年人的心理，还从来没被人用这种语气说过话，偏偏眼前的男人表现的无比自然，仿佛真的是在关心一个贪玩的未成年小朋友。

千岁拉着行李箱跟上他，扬起脸道：“我不是小朋友。”

到了前台，唐鹤言接过她的身份证，千岁两个字映入他的视线。

千岁道：“我不是来上网的，我是来做兼职。”

唐鹤言扫过她的出生年月，显示着她刚过了十八岁生日不过一周，他低眸淡笑，“你是附中的学生么？”

“过几天就是了。”千岁的眼神沉静，不觉得自己的话在旁人听来会过于嚣张张狂。

唐鹤言答应的干脆利落，“行啊，每天中午两个小时，晚上三个小时……”

他停顿住，看了她几秒钟，“正好是附中中午和晚上自习的时间。”

千岁干脆道：“我会想办法搞定。”

“行，”唐鹤言从旁边抽屉里摸出一张卡片，放到千岁面前，“扫过之后具体的事情再等我通知。”

千岁拿出手机扫描二维码添加对方，问自己当务之急最关心的问题，“工资怎么算？”

她问的直白，唐鹤言回答：“一个小时一百块。”

千岁轻轻扬起眉，这么高的价格，“签劳动合同吗？”

“当然。”唐鹤言单手托脸，镜片后的眼睛里浮着清灵的笑意，“你什么时候来，我准备好给你。”

谈好事情，千岁没多做停留，带着行李直接离开。

她走之后唐鹤言沉坐了好片刻，电脑的光映在他的镜片上，模糊了眼底的神色。直到有人打电话过来，他靠着椅背，接起来，“什么事？”

对面是个男声，冷冷清清的，“这边的事有点眉目了，我要推迟两天回去。”

“不着急。”

“前几天你还在催我回去，”贺毓呈话锋一转，“你找到合适的人帮你看店了？”

唐鹤言摸出一支钢笔，在A4纸上写字，说话时漫不经意的，“刚找到。”

贺毓呈淡淡道：“你选了一个暑假，选到什么人物了？”

“有意思的。”

唐鹤言放下钢笔，挑起纸在眼前看着，白纸上印着力透纸背的两个字。

他微眯起眼睛笑了下。

**

千岁搞定兼职的事情，直接回周家。

在周家小别墅的院子门口碰到周家的人，那人看到千岁，走过来隔着铁门问千岁，“请问你找谁？”

千岁忽视对方打量的目光，扬着合宜的微笑，“我叫千岁。”

佣人眼神明了了，给她开了门，“原来是千岁小姐，先生已经提前告诉过我们了。不过昀止少爷下午不是去接您了吗？怎么现在您一个人来了？”

“我去办了点事，”千岁礼貌拒绝了她给自己拿行李，“谢谢你，我自己拿进去就好了。”

佣人就没坚持，看着她走进客厅，旁边又走过来一个佣人，小声的说：“玫姐，这就是那个被亲妈卖到先生家来的小姑娘啊？你说先生会给她安排个什么工作。”

玫姐撇撇嘴，反应不屑，“乡下来的而已，你看她穿的都是什么东西。才十八岁，学都没上，我看还不如我们这些当佣人的，能做什么好工作？”

“那也不是这样说的，我听说啊，之前老先生去世前想让她给昀止少爷当女朋友呢。”

“呸，隔壁蒋梨小姐来了在客厅呢。这个千岁有自知之明应该看看自己是个什么德行，癞蛤蟆还是不要痴心妄想啦！”

千岁换好拖鞋走到客厅，沙发上坐着好几个人，周景山不在。管家给千岁一一介绍一遍，千岁挽着笑问好。

“你就是千岁啊，看着好小啊，要不是你妈妈说你已经十八岁了，我还以为是个初中生呢。”说话的是周昀止的后妈元湘，看着挺年轻的，说话的时候笑意盈盈的，给人的感觉却不好，“昀止说你不坐他的车回来，京洲城这么大，你第一次来，还是不要乱跑，省的跑丢了。看你这细胳膊细腿的，可别出什么意外才好。”

千岁没扭捏的在单人沙发上坐下，坐姿端正的接过管家递来的茶杯，敛着眉眼，不紧不慢的道：“我去附中附近看了看，不想耽误周同学的时间。”

对面沙发上挨着周昀止坐着的年轻女孩蒋梨惊讶出声，“附中？我和昀止在那边读书，千岁你也对那里感兴趣吗？”

不等千岁说话，元湘掩唇惊叹道：“你周叔叔给你安排了一个不错的工作，你到附中那去干嘛？你是不是不太了解，附中是京洲最好的高中，那边没什么适合你的正经工作，都是要学历的呀。”

周昀止扫千岁一眼，“你妈妈之前和我说过你的情况，我想附中那边确实没你能做的工作。”

千岁心里觉得挺好笑，虽然她确实去找工作，但只是兼职，图个方便能利用碎片时间而已。再说以小千岁原来的成绩通过附中的招生考试虽然难了点，好好准备也不是没有可能。

她就说了一句话，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就把她否定的彻彻底底的了。

千岁腰板直挺，慢吞吞的喝了口茶，在几道意味不明的注视下缓缓开口，十分纯良的道：“我是准备去附中参加考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