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今日并没有听陈言希的话乖乖去军营,那里并没有什么意思,也没有可学的东西,便哄骗了小荷往别处去了,可等他回府良久,夜色渐晚仍不见那抹身影回来,心里便七上八下,唯恐她再出什么不测。
唰的从凳子上起身,只说了一句我去寻人,你们候着,眨眼间就不见了身影。
徒留江苏苏和小荷没法子的干着急。
从陈府翻墙而出陈念言就直奔那条街,江苏苏说就是在这里与她走散的。
偌大的街道除了矗立的树,和树下昏睡的醉汉,再没有其他东西,此刻的临河街与白日里判若云泥。
小小的身影来回游荡在这条街上,不放过任何一个小胡同的巡视着。
担忧的同时也有些气愤。
“这么大个人了,难道没有一点时间观念吗?这都什么时辰了还不回家……一点女子的良好修养都没有,大半夜还在外面……就不知道家里人会担心吗……真的是……”
正碎碎念着,不经意抬眸间在一条小胡同看到了那抹熟悉的身影,想也没想,陈念言就往那边飞奔而去。
陈言希挥手与小米良道了别,目视着小米良拐进家门才转身离开。
抬头才发现空中已经高高挂起一轮明月,方才惊觉竟然已经如此晚了,与何嫂聊了许多,不知不觉就到了现在,也不知道爹爹他们有没有担心,想到这里不由得加快脚步,闷着头往家的方向赶。
何放在陈府做工,工钱用来修缮石像,一家人就此失了经济来源,全靠何嫂给人缝补衣物度日,改日见到何放定要好好说他一顿,一家老小饭都吃不上了,还修什么石像?!
正小声嘀咕着,下一秒就被一个人从背后抱住,闷闷不乐的声音随后响起。
“你去哪里了!”
满是责问的语气,还带着委屈的感觉,她一下就听出了陈念言的声音。
那双小手紧紧拥住她,脑袋抵在她的后背上。
“你几岁了?一点时间观念都没有吗,不知道会有人担心吗,这么晚了出什么意外怎么办?”
一连串的话让陈言希无言以对,她安抚的拍了拍拥住自己的手,解释道:“碰到了个熟人,在他家里一不小心就待的久了点。”
与小米良临别时,她将身上的钱袋交给了他,嘱咐他给何嫂请个好一点的郎中瞧一瞧,若是银子不够用,不必询问爹爹娘亲,尽管去陈府寻她,这一来二去又耽误了回家的时辰。
身后的人儿缓缓松开了手,仍是闷闷道:“父亲傍晚时分找你,我说你已经就寝,所以一会儿回家要翻墙进去,你行吗?”
原本瞧他来寻自己,陈言希是很开心的,可听到他最后一句话不由得瘪了嘴,听听,这都什么话啊。
她居高临下的俯视陈念言,嘴角浮现一抹熟悉的坏笑,说:“姐姐能文能武,别说翻墙,跃屋顶也是可以的,你说对不对,小念言?”
……
小念言?
陈念言皱着眉抬起头来,一眼就望进了那对笑吟吟着清澈明亮的双眸里,月亮的光辉洒在里面,折射出一片银河,波光粼粼。
方才她说的什么话已经记不得,脑子里满是那双凤眸,还有坏笑着勾起的嘴角。
上一世为什么不曾感觉她这般耀眼。
“陈念言,你傻了?”
顿时回过神来的陈念言红了耳廓,通红的耳朵隐匿在昏暗的夜晚中,令人察觉不出,他皱着的眉头仍是皱着,拉过陈言希的衣袖抬步就走,“你只是现在比我高,以后我会长过你的,你尽管长着个,不用等我。”
陈念言这一句话在后来被陈言希嘟囔了好多遍,因为自那以后她便再没有长个,反倒是陈念言一天比一天高,到后来已经比她高出不止一个脑袋。
当然,这是后话了,且说陈念言扯过陈言希衣袖后便往陈府赶。
一路上,晚归的某人主动交代了自己去了何处见了何人。
陈念言听罢不做意见,只说:“往后出门要报备,何时出去的,要何时回来。”
“嗯?”我是姐姐才对吧,怎么搞的就好像你比我大一样,这句话陈言希没敢说出口,她怕已经在炸毛边缘的弟弟顷刻间就会炸了毛,波及到她。
“出门要报备,何时出门的,要何时回来。”
只当她没有听清楚,便又重复了一遍。
……
偷偷回府后,劳累了一天的陈言希一碰到床就呼呼大睡过去,由着陈念言在外面给江苏苏她们解释她晚归的缘由。
这一觉又到了晌午,错过了早膳。
陈厚忠一早便进宫去了,听闻自家女儿还未醒过来,便没有打扰她休息。
悠悠转醒后,并没有很快起床,而是拿出了昨日宋伯交给她的那两封密信。
信是宫越国寄出的,宫越国将军亲写。
一封写给宫越国三皇子。
内容絮絮叨叨,总结下来不过几句话:冲锋队先给明德国带来混乱,能持续多久就多久,无需管人员伤亡问题,其他事情之后会有再一步的打算。
陈言希看完这封信细细推算了一番,是明德二十五年写的信。
又打开另一封信查看,这封信是写给兆仁昇,也就是现在的桃源村村长,以前冲锋兵的将领。
信中提到此次的作战计划,还讲到宫越国会用尽一切方法保证他们的安全。
到这里,信读完,面上早已经泛起冷笑,这宫越国君主倒甚是有趣,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做到如此地步,也是不容易。
看来当年村长带领大家集体消失也并不完全是因为不愿打破长久的安宁。
村里有一大片空地,地面上时常出现整齐划一的步伐痕迹,若再用心观察一下,便会发现不止有步伐痕迹,还有类似红缨枪的印记。
想来,他们是一直保持着为军时的习惯,只不过在她面前从来没有表露半分。
……既然他们还心存热血,那么一切就好办了。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不不不,她要这万事再具备一点。
简单洗漱后她才得以用膳。
“小荷,昨儿个念言去军营了吗?”
饭桌上的女子低头轻啜了一口稀饭,似只是漫不经心的问到。
小荷给她夹菜的手轻轻一抖,说话便有些支支吾吾:“奴婢……奴婢……”
碗,随着嘭一声放到桌子上,筷子也放了下来,“看来是没去?可有何缘由?他小子胆子肥了!”
陈念言这个小鬼,是不是蹬鼻子上脸?她都和南木副将说好了,然后就这么把人给放了鸽子?
“没有缘由,我就是不想去。”
人还未到屋里,少年的声音先钻了进来,陈念言踏进门槛后对小荷摆了摆手,将她打发了下去,道:“那南木还不如李顺厉害呢,为什么不让李顺带我?”
听到这话,饭桌前的女子思索了片刻一本正经的说出一句让陈念言吐血的话。
“李顺是我的人,怎么,你是想和姐姐抢男人吗?”
…………
一时无言以对,撇撇嘴坐到了一边,“你今日要去哪?带着我。”
“干嘛?你该好好在家休息,长身体的时候跟着我到处窜什么!”
“个头又不是一天两天就长高了的,你丢了却是回不来了。”
这话里略带调侃,似是在提醒昨日有人夜半才回家的事实。
夜半才回家的人不再吱声,埋头吃饭,更不再理会陈念言这个毒舌小鬼。
气氛安静了一小会儿,偶尔只听到碗筷轻轻撞击的声音。
“陈卿华和皇宫里那位勾搭上了。”陈念言突然说到。
“嗯?哪位?”
“盛贵妃。”
原本夹起的青菜吧嗒一下掉在了碗里,似乎是不太相信,她又确认道:“当真是盛贵妃?”
陈念言点点头,“昨日红杏欲飞鸽传书给盛贵妃,被我碰见,鸽子被我打下来烤了,信纸还在我手上。”
手一挥,那一张小纸条稳稳的落到陈言希面前的桌面上。
“有变?什么鬼啊?”
纸条上赫然只写了两个字,有变。
有些令人费解,陈言希摸着下巴,“她们是有什么计划吧,然后……被我给打乱了?”
应该就是这样,不然怎么她回府第二天陈卿华便迫不及待给盛贵妃通风报信。
“总归要留心。”
纸条被她撕的面目全非,扔在了桌面上。
回府方才两天,某些人就按捺不住了,忍耐性可真够差的。
陈言希暗自腹诽,只要别来招惹我,就暂时跟她们和平共处。
不再想那么费神的问题,她环顾了一下四周,苏苏不知哪里去了,一般这个点了她都会来打搅她的美梦,今日竟是没来吗?
没再往深处想,陈言希扶额叹息,苏苏没来,倒是来了个接班的,无奈的转身面向跟在自己身后的陈念言:“不许跟着我!”
没有回响,少年只淡淡的看着她,没有什么表情,也不离开。
“你这么点大,跟着我不安全。”
终于,面前的小人儿有了反应,他向后退了一步,微微抬头看着陈言希,“你也不过只比我高一点,”
“高半点也是高,你回自己房间去,今日习二十张练字,等我回来交给我查阅。”
说完便转身离开,临走还给了他一个威胁的眼神。
走到院落门口又唤小荷道:“小荷,若是苏苏寻我,你和她说我去了宋家寨,让她在家待着就行。”交代完这番话不再逗留。
她今日有好多事要忙,带着陈念言这个小屁孩实在不方便。
待一切循序渐进,她才能有时间且安心的陪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