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一大早就出去吃早饭了,因为我家这边的早点很有特色,尤其是一家老字号的灌汤大包子,绝对是独一无二的,就临近的县城也做不出一样的口味,其他地方更不用说了。配方是个秘密,我们吃的人自然不得而知,据说都是老板彻夜用鸡肉鱼肉猪皮这些熬的汤,味道极其鲜美。
我买了两个包子正要走,突然有人在后面给我右肩膀来了一下,我转头向右后方看去,没人。我知道,这谁逗我玩呢,我身子跟着转了过来,眼睛就看见了现在我后面的那个人。不是别人,是许龙,正傻笑着看着我。
我看到他,也是一阵惊喜,我问他:“哎?你也回来了啊?”
他点点头:“你他妈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说一声,自己早上偷偷溜出来买包子吃。”
“昨儿刚回,怎么,想你大爷了?”
我本打算买回去吃,如此一来,我们找了一个空桌,又要了两碗豆浆,坐下来边吃边聊。
原来他已经回来很久了,在本地一家私营买卖找的工作,搞完文章答辩就回来,在家等着上班了,天天闲着无聊,在城里到处溜达。
许龙说说:“苏晓东和韩石也在家里。我们几次吃饭就差你一个了。”
我说:“那走啊,吃完就去把人都给叫出来,中午整一顿啊。”
“那必须的,但你最后回来的,三爷等一孙,你得请客。”
我抬起胳膊假装要抽他,他一个避让,嘴里还笑着说:“怎么还学会打你爷了呢?”
我们吃完之后,扯着皮就一起去那两个家伙家里,都给叫了出来。
我们四个,可以说,不光感情好,而且缘分深,从小到大念书都在一个学堂,分了班也离得不远,于是下了课总是混在一起。
我们四个去一家我们几乎从小吃到大的饭店简单吃了一顿,因为下午还要出去玩,就没吃多少,等晚上再喝酒。
吃饭的时候我才知道,他们一个个儿工作都找好了,都在老家就业,苏晓东学的抓人,于是毕业进了衙门,和大腰子挺像的,而韩石搞得海运,据他说要在海上一呆一两月,但是跑一趟收入可观。这两天都还没到报道的时侯,于是都在家闲着。
吃完我们就去戏园子听戏,下午他们几个又带我去新开的茶馆喝下午茶打牌,小地方能玩的地方也就这么多了,不过只要和这帮老伙计一起,就算一起瞪着眼互相瞧都不会无聊。
晚饭的时候,我们也是去的老熟人开的大排档,点了一桌菜,老板直说我们吃不下,让别点了。我一边喝酒,一边给他们讲我金石故事,他们都听得目瞪口呆,后来老板忙完菜也做到一旁听起来。
他们仨也都劝我早点回来工作,那我们四个还能一起混。
晚上折腾到十点多才各自回家。醉酒的恍惚之间,我觉得人生,颇似这般迎来送往。
第二天我起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虽然昨晚吃得多,但是肚子还是饿的咕咕叫。我闻了闻身上的酒味儿,洗了个澡,出门去找点东西吃一吃。
昨天和那三个家伙一起,只顾说话了,都没仔细看看家乡的变化。
吃了点午饭,我心血来潮想去我们这儿出名的那座宋代古庙看看,我上学堂之前每年过年我母亲都要带我去烧香的,后来我变懒了,她就自己去。想来我在学堂多少也学了些古建的知识,也该过去重新看看,看看有没有什么宋代建筑的特征。
花块钱买了门票进了门,便是四大天王像,小时候我真是被这四位的样子吓得不敢睡觉,现在倒也没啥感觉了。其实看着凶神恶煞的人未必是坏人,相反可能是极其正义之人。
我知道再往里走应该是如来金身,还有各种罗汉像等等。但就在我跨进大雄宝殿的时候,差点撞到一位正往外走的老僧人,幸好我反应快刹住了车。我看他慈眉善目,正一脸笑意地看着我。说实话挺尴尬的,这年纪看着就像这庙里的方丈,我要是把人家撞了,今天不知道要怎么办。我有些不知所措,所幸给他行了一个合十礼。
他十分高兴,问我:“年轻人,你是一个人来的?”
我说:“是呀。”
他笑得更灿烂了,说:“你跟我来。”说着走向侧面僧房的方向。那边一般都是“游客止步”的,我想既然他招呼我过去,那就去呗,看他一把年纪了可能是有啥要我帮忙的?
老和尚带我进了一间禅房,他打开灯,除了门的三面墙上赫然显现出三幅壁画,我稍微看看,就知道这都是佛本生故事,佛教金石课上讲的我还记得一二,属于我感兴趣的内容。三副应该是,释迦牟尼佛本生故事,九色鹿王本生和舍身饲虎本生。释迦牟尼佛本生故事讲的是释迦牟尼从生到死的故事;九色鹿王本生是九色鹿救人反被那小人出卖,但后来国王惩治小人放过九色鹿的故事;而舍身饲虎本生,则是一个小王子为了不让母老虎和七个小虎崽饿死,自杀喂虎的故事。
老和尚可能不知道我懂这三幅画,一一带我参观,还给我讲解。我只当不明白,一来不想辜负了人家的好意,二来这壁画也是很精美,虽然一看就不是古人的手笔,但是构思也十分巧妙。
我参观一遍之后,老和尚突然问我:“年轻人,你说,第一幅画是本源吗?”我被这一问问懵了,但是想了想,我点点头:“释迦牟尼为解救众生之苦,为慈悲而生,创建佛教,当是佛性本源。”
“好,那你说说,第二幅是什么?”
我想了想,九色鹿的故事,好鹿有好报,小人有恶报,所以我答道:“二是因果报应。”
他满意地点点头:“你说说看第三幅是什么?”
舍身饲虎,自然是一种普度众生的大慈悲。我答道:“三是普度众生。”
老和尚满意地笑了。他对我说:“善哉善哉,年轻人,我看你很有佛缘,虽然你现在不是我门中人,但是我希望你也能注重修行,坚持本心,相信世间的因果报应。还有,要记住众生皆苦,希望你时时刻刻都为芸芸众生着想。”
我听完,只觉心中豁然,似乎有所感悟,注重修行,怎么和马道人一样的口气。我再次行礼,他便笑着挥挥手,意思我可以走了。
我并未继续游览寺中其他地方,而是转身回家。
回家的路上,我都在思考他的话,他的意思仅仅是让我做一个善人吗?让我为芸芸众生着想,我一个学堂毕业生,也没有这样的能力啊。虽然听起来很奇怪,但是却给我一种莫名的启发感,怪哉。
距离去X省还剩下的两个多月,我本想去打工,但是母亲让我抓紧时间玩玩,以后就没这么清闲的时候了。
我想想也是,于是我每天去书院看看书,找有关X省,LL古城还有LBP的东西看,我想更了解那个神秘的地方。
在这期间,我和大腰子通了几回信,他回去就如他所言,直接上了班,又托爸妈给李若梅找了份工作,现在已经是准备结婚了。让我最近一定要听着信儿,结婚的时候邀请我当伴郎。
甚至最扯淡的,有母亲的同事专程来我家让我帮忙鉴定文物。我拿着那个瓷罐子,看了半天,碍于我妈的面子又不能说我不会,憋了半天,说了一句:“是真的。”那同事似乎瞬间放下心来,高兴地不得了。
等她走了,我跟我妈说:“以后这种事儿别找我,我学的田野金石又不是学的鉴定,我只会挖。”
我妈也是一脸无奈:“我帮你推了,但是没推掉。没事儿,下次再有我就说你上班去了。”
时间过得很快,好友们都一个个儿去上班了,我也到了快走的时候。最后一个周末,我喊他们一起聚聚,韩石前段时间已经出海了,只有许龙和苏晓东能来,然而那天苏晓东执勤,穿着衙门的衣服来饭馆,把老板下了一跳。因为他还要出去巡逻,我们连酒都没喝成,但还是吹牛逼吹得很开心。
临走前一晚,我收拾着行李,突然想询问母亲有关父亲的事情。因为当时马道人几句问,勾起了我内心多年里几乎忘记的这件事情,而且越想越浓烈。寒假回来过年的时候还憋住了,这次也许因为即将远行工作,也可能因为当时在他陵里经历了生死关头,心里却还总堵着这么个问题,我想问问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