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沿着一条似有似无的道路前行,目标是近800里以南的LZ镇。LZ镇另一个名字是LBP镇,因为紧靠LBP而得名。
陈队说:“我们走的是一条正在修的从M市到R县的道路,修成之后进出LBP就更加安全了。现在是个半成品,什么时候能修完我也没数。”
我点点头,看着车两边,满眼都是黄色、灰色、和黑色堆砌而成。辽阔的荒原上偶尔会出现一个小沙包,也偶尔能看到一两处雅丹地貌,就是这条路上对视觉最好的调节。
从早上坐到天黑,跑了几天几夜,人困马乏,我们终于是到了这个沙漠中近年刚出现的小城镇,说小也不小,据说它是面积最大的镇,只不过绝大部分是无人区。
我也对陈队甚为佩服,一路上除了吃点东西,就没停下,连赶这么久的车,却不见多么疲惫,反而我这个坐车的哈欠连天。
他把车停在一家客栈门口,一下车,我感受到炽热的空气迎面扑来。可能在车上吹风了,在路上感觉还没有这么热。
陈队说:“现在已经过了最热的时候,但白天外面至少也得35度,地表温度绝对不止这个数。而冬季能有零下35度,金石发掘也几乎是不可能的。所以我们只能赶在这个季节来。”
我问他:“这种条件在太阳底下干活儿能行吗?不得晒背过气去?”
他哈哈一笑:“放心吧,我们到那边的时候还能再凉快点,这些我们都考虑过的。”
我们办过入住登记,就出去吃晚饭。这镇子实际面积虽然不大,但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吃喝玩乐总能找到对应的,而且这个镇子里大多都是汉人,都是在这一代工作的。
但我跟着陈队进了一家民族同胞开的馆子,他说路过的时候经常吃这家,这家的X省特色菜的味道甚至比M市还正宗。
坐下以后他熟练地点了几样菜,有大盘鸡,拉条子,手抓羊肉,油塔子。我听他跟顺口溜似的说出来,就知道这几样应该是他最喜欢的菜了。
他给我讲着一些X省地区民族同胞的风土人情,没一会儿,菜就一个一个上来了。豁,我们俩人这点四个菜完全是糟蹋粮食,一个大盘鸡我觉得我们家就能吃饱,因为盘大如脸盆,一只整鸡剁碎了在里头,还加了宽面条。等四样菜上齐,我看着就知道必然是吃不完的。
果不其然,尽管我们拼尽全力,大快朵颐之后,那些个叫油塔子的东西几乎没动,我们只得打包带走,明天早上混一顿早饭是绝对够的。
第二天早上起来,太阳才像六点多,但陈队一看表已经八点开外了,我这才想起来,这儿和我家里,少说有两个小时的时差,昨天居然迷迷糊糊地一天没想起来。
陈队带着我去附近的驿站换交通工具,前面大部分地方都是没路的沙漠了,马匹很难向前,而且进去了水就是最金贵的东西,不可能分多少给马,因此换成了骆驼。
驿站的工人也是汉人,和陈队见过多次,知道我们是金石队的,很快办好了手续,跟我们聊了好一会儿,在这个地方,平时能和他说话聊天的人也并不多。
陈队在镇上的铺子又买了一些生活用品,他还特意骑骆驼绕了个道儿,带我去看附近的钾盐湖。正好太阳刚爬上来,那一片片静谧的湖水印染着朝霞,五彩斑斓,真的是美到了极致。
我们离开LBP镇,我们向西挺近,我们俩就像组成了一个小型的驼队似的。
这里几乎没有路了,或者说我来的次数不够多,根本看不出来地上还有路,陈队倒是熟练地在前面带路。
没过多久,他问我:“你想不想去看看LBP湖心?”
我心想,来过LBP探险的人都数的过来,我要是能去当然是求之不得了,但是会不会有危险呢?
我问他:“咱们俩去安全吗?”
他信心满满,说:“没事儿,包在我身上,你坐好了就行。”
我十分兴奋,没想到第一次来X省,就有机会闯入传说中的生命禁区,死亡之海。
过了很久,当我正看着两边一成不变的地面发呆时,陈队突然就说:“到了,前面就是湖心。”
我刚才的兴奋劲几乎没了,反而有些失望。这么简单就到了?想当年公元400年,高僧法显西行取经,途经此地,他在《佛国记》中说,此地已是“上无飞鸟,下无走兽,遍及望目,唯以死人枯骨为标识耳“,等到了我,就…就这?
不过也难怪,如今的交通水平,的确让探险变得廉价了。要是用脚走到这儿,那就不一样了吧。
我看了看那一小滩子水,和四周盐碱壳子地,碎石子儿和沙子,失望感更加。于是没过多久我们就又上了骆驼。
陈队告诉我,LBP湖心并不是真正的所谓“湖心”,而是LBP最后还没干掉的地方。而LBP没水是因为塔里木河下游减流,估计要不了多少年,这里就会彻底干涸。
虽然有些失望,不过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到这种地方的人,无一是没有探险精神的。我们为什么要在野外追寻历史的谜题呢?我不记得那个老师上课的时候说做金石要情怀的,可能探险精神也是情怀的一种吧。
我们逗留了一会儿,只觉得太热了,便上骆驼继续前行。
贫瘠的土地上,偶尔还能看见一簇簇植物,只不过像一团枯枝,绿色可能只有指甲盖儿大小。陈队说那是“骆驼刺”,只有骆驼的嘴能吃那玩意儿。
此时我已经认不清方向,只知道大概又行走了数天,我看到前方出现一座很高的瞭望塔,又近了一些,一座低矮的平房进入我们的视线,上面写了七个字:LL金石工作站,我们终于是到了。脏脏的窗户外面,挂着几件衣服,还有一根拖把。这样的工作地点和环境,与为国守边X省的那些了不起的军人相比,区别可能真的不大。
陈队笑着说:“我们这趟很顺利啊,一路都没刮风。这地方要么不刮风,刮起风来就是沙尘暴。”
我们把骆驼停在门口,门口的那只狼狗已经狂吠了起来,里面人听见狗叫,开门出来,正看见下了骆驼的陈队,两个人互相打了个招呼,陈队又给我们互相介绍了一下,又给那条狼狗扔了半块肉,堵上了它的嘴。
这位工作者叫周斌,没想到,和我还是本家,看起来年纪也不小了,黝黑的脸上颇有一些沧桑,只穿了一件老头儿似的白色背心。
看着天色将晚,我们就赶紧把骆驼上的补给搬了下来,放进库房,忙活完了已是汗流浃背。
陈队带我看了看四周,这里的条件都差得难以想象,远远不如我们那里的农村。因为周围在建站的时候都被平整过了,他带我走了一段距离,站上一个小土包儿,指着一边说:“看,那里头就是LL古城。”
我本以为,LL古城是一座城,然而,放眼望去,在那片范围里,的确有不少残破的木头板子一样的东西,还有整齐但已经破得漏风的连排土墙,那想必是之前的房子。还有一个看起来像雅丹地貌的石柱,陈队说那个是LL的佛塔,说实话一眼真的看不出来。在夕阳下,这种破败的遗址,总能给人失落和惆怅。现实与梦想,差距确实有点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