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又折进去一条命我不知道该高兴还是难过。虽他们是盗墓贼,死有余辜,但是看着一个大活人在我眼前被活活烧死,料谁都有些不忍吧,他那惨烈而绝望的喊声,久久我耳边回响。
这蓝色的火应该是甲烷,也就是沼气,学堂化学上学过,有机物在隔绝空气腐烂时会产生甲烷,所以古墓里有这东西,也能说通,只不过这样大的火势,底下一定有大量甲烷,一能说明墓室密封得确实很好,二来也说明底下有机物不少。
因为六爷下了命令,所以我们也没别的事情能做,就只能坐在小屋子地上干等甲烷烧完,火焰烤得我脸上直发烘。
等了很久,火焰也不见变小,我不断犯困,还迷迷糊糊打了几个瞌睡,但是我没有放下戒心,所以神经绷得很紧,没有能够熟睡。
没想到,一直烧到天亮,那火也没熄。我脑子里忽然想到底下的人会被烧成什么样子,不禁寒毛直竖,这么长时间放火葬场也烧完了吧。
六爷见天亮了,推醒身旁一个手下,让他去拿点吃的来。不一会儿,他拿着馒头和热水瓶就来了,给六爷倒上水,又给醒着的挨个儿分发,他本来似乎没打算给我,但是六爷给他做了个眼神,他也给我一个。
我跟六爷说:“这火一时半会儿也灭不了,您先回去休息休息,等灭了我们再去叫您。”我心里打着自己的盘算,六爷是这帮人的主心骨,他不在这儿,这帮人对我的衙门惕会松懈一些,到时候我就可以找机会溜之大吉了。白天和黑夜不同,我只要能溜出大门,基本上就脱离了危险。
他点点头,大喝一声:“都起来!”
刚刚睡在地上的几个人跟受惊的兔子一样蹦了起来,看着十分好笑。
六爷指点着当中几个人:“你们仨,”他又指指我,“跟他一起留这儿看着,其他人先各自休息,过几个钟头跟我来换他们。”
我听出来了,这就是把仨人留下来看着我的。但是我面儿上还是显得十分关心他:“六爷,您放心去歇会儿吧,这一晚上没睡太折腾人了。”
他没跟我搭话,转身出了小屋儿,后面跟着两位也出去了。
于是,屋子里就剩了包括我在内的四个人,依然无事可做,各自坐在地上。其实是五个人,角落里还躺着一个,过了一晚上他已经通体发黑了,看着都瘆得慌,真没想到金头蜈蚣的毒有这么恐怖。
其实在我看来,不如趁着这火把他扔下去一起化了,但是六爷没下命令,谁也不能轻举妄动。
我站起身,旁边三个瞬间抬头看着我,看来他们把六爷的意思理解得很到位。我假装没把他们当回事儿,用正常的步伐走到一堆麻袋那里,捡起来三个,转身去躺着的那个人旁边,小心地用麻袋把他盖好,不让自己接触到他。
那哥仨儿看见我这么做,也都没说什么,但是从神态上已经透露出对我放松了一些警惕。这三个人里,我发现有刚才被六爷扇巴掌的那个人,我就走到他身旁坐下。
他明显有些不适应,不是很能接受我的样子,他看着我,还把自己的身子往旁边挪了一点。
我跟他说:“这是谁也想不到的事儿,六爷干这一行这么多年,他应该是能看开的。”
他看着我,勉强地点点头,并不言语。
“这座墓里的沼气能烧这么久,里面一定不简单,到时候咱们进去了都得加倍小心啊。”
他还是没理我,倒是旁边有个人先说话了:“你说这里面还有危险?”
我笑着回答他:“应该会有,不过你们放心,我会全力帮你们,何况还有六爷,小心一点总没错。”
这时候,我身旁那个家伙突然一把抓住我的领口,几乎是吼道:“小心小心,小心六爷的儿子就能不被烧死吗!”
我被着突如其来的一下弄得不知所措,身子都被拽趴下了,情急之下我伸手就去推他,我们两个就扭在了一起。旁边两个连忙过来拉架,边拉边说:“老三你冷静点,现在把他弄死六爷那儿也不好交代啊。”
两个人连拉带拽好不容易让老三松了手,我脱身之后连忙站起身,脑子里却想的:原来那是六爷的儿子?怪不得当时老头儿脸上表情也很难看,这一宿都盯着火看……我估计,老三一来可能对六爷真的挺敬重,二来有可能跟六爷这儿子关系不错,不然不会这样。
我压着怒火,还用一种和善的语气劝他:“三哥,我知道您有气,但这会儿咱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您又是何苦呢。”那俩人也对老三一顿劝,才终于平静下来。
我们又各自坐回地上,老三还是一言不发,我也不再去刺激他。反而旁边两个人闲着无聊,和我唠起了嗑,我也是从他们那儿才知道,他们是一个家族盗墓团伙,都是和六爷沾亲带故的,被毒死的那个是六爷的一个侄子,因为六爷打盗洞和探墓的本事只教儿子和侄子,远点儿的亲戚是学不到的,所以他们只能跟着吃饭。而六爷原本有两个儿子,之前已经死了一个,今天算是断子绝孙了。
当然他们没说断子绝孙这个词儿,不然老三可能又要暴跳如雷了。我心说这老狐狸,想得是挺好,把本事只留给最亲的,这样以后最发财的一定还是儿子跟侄子,就是没料到有今天这么一劫,不知道他的侄子辈儿还剩几个。人常说“挖坟掘墓,断子绝孙”,今天我算是见到现世报了。
但是都说了是“挖坟掘墓”,这就是带着一种破坏性的,盗墓的意味很重的行为。而金石工作发掘墓葬不是为了谋利,发掘研究的过程都是为了科学研究,何况大多数时候发掘墓葬都是配合基建搞得抢救性发掘,不仅不是破坏,反而是一种保护,这就是金石和盗墓最根本的区别,所以“断子绝孙”应该跟包括我在内的金石工作者没什么关系。
除了这些胡思乱想,我的脑子里时刻都没忘了一个更重要的问题——跑。但是现在六只眼睛看着我,我也没把握能跑的比他们快,更没把握他们有没有把门锁上,如果冲到门边,出不去就尴尬了。思来想去,我唯一的救命工具只有口袋里的那张符。哎?对啊!
虽然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那么有用,但我只能试试了。
计上心来,我就对那两个还算友善的人说:“二位大哥,真不好意思,我想拉泡屎,你们这儿厕所在哪儿呢?”
年纪大点儿的那个对另外一个使了个眼色,那人就站起来,带我去后院的旱厕,一股扑鼻的臭气掩面而来。没办法,还是得“上”。我走到那边准备蹲下,那家伙目不转睛地盯着我。
“大哥,您甭瞪着我行不行,看着我我拉不出来,我在这儿也跑不了,再说也怪臭的,您就在院门口等我吧。”
他发出两声干笑,知道这后院我一个人根本没法逃,回头走进了屋子。
我也顾不得什么了,转身解开裤子把屁股对着那边,掏出符揣在手心里,心里砰砰直跳。假装拿纸用余光看了一下门口,好在那家伙没回来盯着我。
我拉好裤子就出来了,这感觉就是活在别人的监视里,完全没有自由。
走回小屋,我假装不经意地把揉成一个小团的符纸扔进了火里,并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
我一边等着,一边盘算,大腰子真的能受到消息嘛?收到消息之后会怎么办呢?他自己带人来,还是联系L市这边的衙役?如果是来了能不能找到我说的这里?我有些后悔,不知道该不该寄希望于这种奇怪的方法,但是现在已经没什么机会了。再者,抓人的时候,我会不会有危险?这都是未知数。
也许发完消息,我心里有了点盼头,我坐到屋里,就又打起了瞌睡。等我醒来的时候,旁边已经是六爷这一批人,老三他们去休息了。我看了看火,似乎还在烧,不过已经比先前小了,能看到盗洞口附近的壁上,被熏得乌漆嘛黑的。不过也有好处,这么一烤,这个盗洞结实了不少,如果他们也要带我进去,至少不会死于盗洞坍塌这么滑稽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