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莞眼含着泪，目送徐雁冰走出病房。尽管脑海里浮现出一波一波温暖的回忆，可那终究是过去。

“丫头……”

坐在一旁的父亲不敢抬起头看女儿，用低沉的嗓音喊着顾莞，喊了一声丫头后，不再多说。

顾莞眨了眨眼睛，稍侧过身，面向父亲，笑道，

“您是我父亲，怎么着，都是。”

自从顾莞知道林玉彤的父亲那般禽兽不如之后，她发觉自己父亲算是好的，至少没用酒瓶碎自己的头，好好的活了这么多年，同林玉彤相比，她算是万般感谢了。

父亲如今已经悔改，自家亲人，何必揪着过往不放。

听顾莞口中说出这话，她父亲顿时觉得心朝翻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但他知道，自己是个罪人，要用自己剩下的光阴，去努力弥补自己的女儿。

顾莞想自己静静，便让人都出去。

她有些放不下，走不出来。说实话，她放不下许夜，好不容易在另一个空间来了个久别重逢，在那里经过了数月，在现实中却又是短短几天。

她扶着挂着吊瓶的支架走出病房，想着去找厕所。但从医院走廊来来往往的行人中，她像是瞥见了一抹熟人的身影。她看过去，不远处靠墙打电话的女人，是林玉彤。

她本想大大方方的凑上去看看，但又下意识的躲在了林玉彤身后。

“求你们再宽限几天可以吗，我这几天正在筹钱，马上会还给你们的！”

林玉彤语气急躁，慌乱中夹杂着哭腔。

可电话那边似乎不同意，惹得林玉彤挂断电话，把头磕在墙上，失声痛哭起来。她放不下她的自尊，只能躲在角落里撕心裂肺地压抑内心的崩溃。

“你没事吧。”

顾莞忍不住，给林玉彤递上了一包纸巾。

听见有人发现了自己，林玉彤捂着脸准备要走，顾莞再一次走上前，用力攥住了她的手肘，

“你有什么困难，我可以帮你。”

顾莞内心也是慌得一批，对自己脱口而出的话服的五体投地，刚从病床上醒过来的她，一无所有，到底是有什么勇气，能让她轻而易举的说出这种话来？

在这种关头，一切希望都要抓住。听见身后的顾莞这么说，林玉彤仿佛就是看见了新生的火烛，是那样明亮，可以让她逃离无底黑暗。

“你能帮我，你还不知道我发生了什么事，我要什么，你就能帮我？”

林玉彤张开双手覆上顾莞的肩膀，激动无比，充满血丝的眼神里，透露着一丝可怕。如此操作看来，顾莞有些后怕，说话也变得没了底气。

“是，你到底，是因为，什么？”

“我爸欠了巨债，是高利贷，对方要一百万，可我去哪里才能弄到那么多钱啊！？”

林玉彤越说越想，越觉得绝望，散开了伏在顾莞肩上的手，滑落在地上，抱头痛哭。

这一抱头，浮在额头上的几缕碎发被拨开，额头顶部清晰可见的一条疤，看上去，已经很久了，像是被什么东西重击，留下的永久疤痕。

顾莞一惊，这个地方，不正是那晚林玉彤的父亲用酒瓶砸破她头的地方吗！看来这两个空间的确是相互贯通着的，但并不完全一样。

“你的头……”

顾莞想追问下去。

一提到头，林玉彤眼神更是害怕的慌乱闪躲，赶紧有用手把碎发拨回原位，盖住了那条长疤。

见林玉彤如此敏感，事实就差一不二了。顾莞便收回了话题，没继续追问下去。

顾莞看着跪在地上如此可怜的林玉彤，想着要伸手去扶，却不料被从后方跑上来的父亲突然拽开，

“莞儿，我给你带了饭，回去吃饭吧，啊，快回去吃饭。”

父亲着急的神情，让顾莞觉得很奇怪，像是想让自己有意疏远林玉彤。

“父亲，我先把她扶起来。”

顾莞走上前几步，却又被父亲硬拽回来。父亲抿了抿嘴，低声在顾莞耳旁道，

“这人有毛病，你这病刚好，可不能再出什么意外了。”

“有毛病！？”

顾莞不相信，大声反问了出来。吓得父亲一个白眼，赶紧拽走了顾莞，躲避林玉彤。

看顾莞走进病房，父亲才关上了门，把饭盒拆开，一一摆在床架桌子上，饭盒里有，

红烧里脊，酥肉，南瓜粥，酱鸭脖……

这些都是她顾莞最愿意吃的，只不过，母亲走后，就没再吃到过自己想要的味道。

顾莞满脸惊讶与感激的望着父亲，她不敢相信，前一阵还是瞪红了眼追钱，六亲不认的父亲，能转变了这么多。

“父亲，你怎么……”

顾莞看着餐桌上的菜，有些哽咽。

“这些都是莞儿愿意吃的，以后，父亲经常给你做，好不好。”

“好。”

顾莞丝毫没犹豫，就回答了父亲的话。其实她知道，自己第一次吃这些菜，就是父亲做的，这熟悉的标准味道，也是属于父亲的，只是后来父亲走了偏路，这些菜，也就母亲研究着给自己做。

吃穿住用行，哪一样都需要钱，有些人努力了一辈子，也赚不够一套房。有些人在生活的道路上疲惫着奔走，终究也抵不过生活的重创。

父亲变坏，不能怪父亲，只能怪他想努力挣钱的方向错了，有些人注定不适合走一条道路，又何必跟自己怄气，一条路走到黑呢？

“父亲，谢谢你。”

她一把搂住父亲，还像一个小女生一样，钻进父亲宽厚的怀抱，父亲也流出了热泪，紧紧搂住这失而复得的心头肉。

顾莞打算永久的原谅父亲，毕竟父亲内心深处，爱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