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炎被工作人员通知临时加试女一号,虽意外却也在情理之中。试镜现场本就存在考验与变数。
因时间紧迫,又没事先准备,她连服装都没换就被叫了上去,对着时玮奕将今天反复演的那场再演一遍。
她本是奔着反派女二来的,只背熟了那场台词,所幸刚才已将第一场对手戏看得透彻,演起来也游刃有余。
除了台词有个别出入,她将一个性格突变置身陌生环境的新嫁娘演活了,对比男主的古装,她的现代服饰竟毫不突兀,反而代入感更强。
直到剧本上那段演完,导演都没喊卡,是时玮奕接不了她的临场发挥才被迫叫停。
谢谨涵看得认真。
他从未到过片场,在这之前看的两小时提不起丝毫兴趣,想不明白表弟怎会有这爱好召一班人来玩‘过家家’。
直到看了萧炎这场戏,他才知道,即使没穿戏服没上妆,好的演员仍能抓人眼球带人入戏。
他不禁疑惑,方才那个活泼开朗古灵精怪的穿越小丫头,真是凉亭中对猫亲密对他却一眼都吝啬的女人?
难怪都说演员有千面,除非是面瘫式演技。
“萧炎,你角色定位不错,应该是仔细分析钻研过人设了。”制片率先给予肯定,“我挺满意。”
“我也——”
“那倒没有。”
副导正要应和投上一票,萧炎面带歉意地开口,“抱歉,我今天来试的是女配连氏,不做其他选择。”
这样的烂俗剧,真不用分析什么人设,绿茶婊没准还因有点智商而略复杂,一个全程靠男主的傻白甜,用钻研吗?
“连氏?那可是个反派。”
纪忻辰皱了皱眉头,心想好不容易有个诠释得让他满意的,竟然还瞧不上这角色。
连氏是这个剧的最大反派,人前清高孤傲,人后心狠手辣,一个小小宅斗文,这女人就在对手身上霸气展现了十二种不同死法。
当然,她没能弄死女主,最后一集领了盒饭。
“能说说你为什么选连氏吗?”
制片也挺好奇,他那句‘满意’已让先前试镜女主的那些新人骤然失落,包括上一个言语。
这会儿听萧炎拒绝,又一个个瞪大了满是期待的眼。
“演了这么多年的戏,女主这类型接过太多次,反倒前几天刚龙套了个反派,觉得挺有意思的,想挑战一下。”萧炎不咸不淡地给出官方回答。
这场面总不能说女主千篇一律令人视觉疲劳又没头脑,只有连氏智商在线。
当然也不能瞎说大实话,这剧里连氏的片酬是最高的,因为吊威亚是家常便饭,水戏、泥戏甚至床戏什么都有,难度系数大酬劳高。
她目前缺钱。
不过按角色定片酬,反而不分咖位,只有新导演做的出。
“不怕被骂?”
纪忻辰心想,你最近被骂得够惨,还有抑郁嫌疑,演了内心变态会不会又钻死胡同了?
他下意识地瞥了一眼身旁的表兄,手肘暗自撞击,压低音量:“你觉得怎么样?看出什么名堂了吗?”
谢谨涵微拢了拳头挡在嘴前,轻咳一声,“我只是替舅舅监督你是否篡改剧本,其他的不过问。”
起先他也不懂这种剧的看点,深刻体会到舅舅打击表弟的力度,靠这部剧赚钱的难度太大了。
但看了刚才那段,他虽觉得俗得无厘头,也不至于差到收视率会为零。
毕竟年轻女孩子,或许……愿意看几眼?
“如果被骂,说明我把这个反派人物塑造成功了,多少前辈演绎了出色的反派成为经典。”萧炎轻轻一笑,大方对上前面几位的审视。
“要不先试镜吧。”
副导翻了翻剧本,对台下喊道,“连氏这场还需要几个丫鬟小厮配戏,你们谁愿意上来?连氏的心腹可以一起安排试镜。”
他这么一喊,刚才试男一女一肯定落选的就主动上了一群。不管能不能试上,抓住机会混个脸熟也很重要。
“萧炎,你真不考虑女一?”制片见导演始终紧皱眉头,再度开口询问。
这意味着确定她可以拿下这个角色。
“谢谢您的肯定,不然,大家先看看连氏的试镜?”萧炎识趣地不做选择,淡定地做好试镜准备。
她虽高兴得到导演的认可,但大庭广众选角色就显得自大了。
“就试最后几句话吧。”
纪忻辰对几个机位打了手势,副导对即将上场的几位嘱咐几句,试镜开始。
这场戏主要讲连氏处死心腹丫头的冷血无情。
试镜心腹丫头的第一号是个长相清秀的演员,年龄与萧炎相差无几,应该是哪个公司的小透明。
“导演好,我是魏星月。”她上前鞠躬介绍后便趴在了地上,显然已被告知从那一幕开始。
“需要酝酿吗?”
纪忻辰象征性地问了一句,见现场没人敢应声,才让打板。
连氏是这个剧最复杂的角色,确实最考验实力,他原本想找好友帮忙的……如果萧炎能拿下,那就不必欠人情了。
“大夫人,这些年奴婢为您赴汤蹈火不计生死,从未有过丝毫犹豫和退缩,哪怕是见不得人的勾当……奴婢不明白,究竟何处惹了大夫人不快,奴婢但求死个明白!”
魏星月的眼泪说来就来,满脸痛楚,双手手指曲着,双腿瘫在地上,即便没有特效染料仿佛也能感受她受的极大刑法。
她已没了行刑前的恐慌,望着昔日让她卖命的主子,只剩愤恨,憎恶与不甘。
四男四女规矩地站在连氏身后,余光扫过地上的少女,有同情,有怜悯,有鄙夷,也有恐惧。
连氏居高临下地静立在那处,幽深的眸子落在地上的丫头身上,像在看她,又不像在看她。对上那憎恨暴怒的眼神,她仍旧冷然平静,仿佛跟前只是渺小的蝼蚁。
许久,她侧开身,不愿脏了自己的眼,轻声道:“送她上路。”那语气温软轻柔,如同往日唤人洗漱梳头。
“大夫人!你不只是个嗜血无情的疯子,还是个没有心的怪物!我早该知道有这一天!早该知道的……你,还有你,你们跟着这样的主子,总有一天会比我死得更惨——”
丫头发疯的嘶吼结束在从后颈部刺穿的那一剑,她双目爆瞪,丝丝锁住那个高高在上的身影,不甘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了。
随着连氏的沉默,全场气氛压抑到最低点。
连氏最终转回身,对着死不瞑目的心腹低喃道:“主仆一场,既你觊觎,便留你一双眼在黄泉等他。”
她的神情毫无波动,语气平静如常,只是在黑夜中泛起水泽的双眸泄露了些许哀伤:不知是因心腹的觊觎,还是丈夫的背叛。
这场戏的爆点在心腹身上,情绪爆发很抓人眼球,不让她死个明白的连氏却全程冷冷淡淡的平稳。
但她对着心腹的尸体给出答案的施舍,与暗自闪过的泪意,又将这场戏的重心拉回了她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