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离开了梨花阁,碧沉道:“事情我已经与王妃说得很明白,王妃应该能想清楚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真要如此便好。”晏行点头。
到了一个路口,两人目的地的方向不同,告辞后分道扬镳。
碧沉回到自己房中,对自己的冒险一举并没有什么把握。
不过如果王妃还有点脑子,应该会知道把人支开再看那纸条。
半时辰后,梨花阁。
安王妃被点的穴位才自行解开。
被侍女扶到床榻上休息的她立刻站了起来,一怒之下把能砸的东西砸了一通。
“放肆!太放肆了!气煞我也!”
一直到寝殿内的东西砸无可砸,安王妃才逐渐平静下来,重新坐回床榻上。
这会她突然想起碧沉把什么东西放入自己的袖中,猛的一惊,刚想拿出来,又觉得有些不妥。
不得不说,能当上王妃,怎么说还是有点脑子的,虽然不多。
犹豫片刻,她对在一旁大气不敢出的侍女道:“还在这呆着做什么?滚出去!”
侍女如获大赦,忙不迭退了下去。
安王妃见四下无人,才从袖中拿出碧沉给她的纸条,缓缓展开。
安王妃看着,眉头越皱越深。
后来干脆站了起来,在凌乱的寝殿内来回踱步。
最后,安王妃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神色恢复镇定,把纸条放在烛台上,燃烧殆尽。
“来人,收拾一下!”安王妃做完这些事,不动声色喝道。
……
离梨花阁尚远的碧沉,自然不知道梨花阁内发生了什么。
此时她正接见一个不认识的侍女。
这是常事,碧沉也已经习惯了王府内不同身份的人来找她。
有些是殷嘲的人,有些是晏行的人,再有些,就是府内慕名来拜见的人。
然眼前这位,都不是。
她是易池的人。
这是易池第一次派人联系她,碧沉也很重视。
碧沉一边弹着琴掩饰二人的谈话声,一边听着对方说话。
没想到对方一上来就丢出一句让碧沉震惊的话。
“公子说可以想法子救大人的姐姐。”
“什么?”碧沉一惊,指尖弹错了一个音。
“公子说可以帮忙救司乐大人的姐姐。”侍女重复了一遍。
碧沉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问:“什么条件?”
她问得很直接,也没想着拒绝。
“帮公子在宫中救他的一个友人。”
碧沉有些诧异,易池居然知道她要入宫的消息,但碧沉没有深究这个,继续问道:“在哪,是谁?”
“大牢中,一个锁骨上纹了桃花的男人。”侍女解释道,“入宫后,公子也会派人与你接洽,只是相对麻烦,还望大人多多体谅。”
“放心,我会配合他的。”碧沉手中不停,接着道,“救姐姐那边,需要我做什么吗?”
“不需要。但公子说了,他只能尽力,能否成功,很难说。”
碧沉也听易池说过其中难度,知道对方肯帮自己已经是费了不少功夫,而且对方未必没能力救自己的友人,这也是在卖她一个人情,她没理由拒绝。
“没事,你到时跟易公子禀报的时候,就说我答应了。”
“谢大人,那奴婢就先行告退了。”事情说完,侍女没再逗留。
碧沉把一曲弹完,停了下来,在原地坐了很久。
心中带着担忧和烦闷,碧沉起身,翻箱倒柜,取了一支笛子,坐到窗前,目光深沉看着外面渐渐暗下来的天色,把笛子放到嘴边,吹奏起熟悉的《肝肠断》。
曲子哀怨,被笛子悠扬的音色表达得淋漓尽致。
月明星稀,碧沉在窗前坐了许久,许久。
三天后,碧沉应召入宫。
因为碧沉不是什么大人物,荣安帝也没说给她什么位阶,所以入宫也极为低调。
值得称道的是荣安帝给她安排的住处却是在后宫,引得众嫔妃猜测连篇。
碧沉对此很是无奈,但也没法做什么。她并不想以荣安帝嫔妃的身份接近他,若荣安帝要把她纳入后宫,她必定会想办法避免。
左右她在宫里待的日子也不会太久。
晏行很尽责地把她送到了她在后宫的住处——妙岚宫。
荣安帝给她安排了六个侍女,可以说很是关照了。
碧沉在后宫中非常不适应,感觉自己无论到哪都有人盯着,这对她与外界联系极为不利。
碧沉对此很是头疼,只能祈祷易池神通广大,能把手伸进后宫来了。
荣安帝在她进宫不久后就来拜访,碧沉也很识相,给他弹奏了一曲。
不过里面没夹多少摄魂曲,荣安帝虽然觉得曲子好听,却没找到那日听《醉沙场》的感觉,有些失望道:“看来琴师今日累了,朕改日再来罢。”
碧沉送走这位陛下,心中松了一口气。
荣安帝在她一来就亲自去找她的事,在后宫引起不少轰动。
有些嫔妃还在观望,有些却有些坐不住了,直接登门拜访。
碧沉每接见一个嫔妃,都要委婉地说一遍,自己只贪慕钱财,并不求位阶。
那些嫔妃信不信她不知道,但碧沉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她并不想和这些人斗智斗勇,在她们身上浪费时间。
在宫中的日子比在晏行府中过得更不容易。
每日要小心应付那些嫔妃不说,还要保证自己不露破绽。
与荣安帝的相处,还要准确拿捏好这个度。
不能太过亲近,也不能太过疏离。
碧沉只感觉这段日子过得如履薄冰,甚至有些期待八月十五这一天了。
幸好荣安帝并非天天都来找她,这让碧沉也能稍稍喘口气。
一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很快,就到了中秋节的前一天晚上。
碧沉在深宫之中,没有感觉到任何的异常。
但饶是杀手出身的她,心中也有些紧张。
明天,就是一切尘埃落定的日子了。
无论是杀荣安帝,还是去救易池的友人,都在明天,这个特殊的日子。
明天晚上,荣安国没有宵禁,而且会例行在宫中举办宴会,宴请王公贵戚,大将功臣。
因今年有吞并天华国这一喜事,所以这场宴会可以说是这几十年来,最盛大的一场。
身为琴师的碧沉,也被要求在这一宴会上献曲。
各宫的人手,都被调派去筹备宴会,后宫难得平静了许多。
碧沉为明日宴会挑选的琴曲是一首颇为喜庆的曲子,也没擅自修改和增加其他曲调。
明日宴会高手众多,施展摄魂曲有很大概率会被察觉,并不是什么好的选择。
毕竟这不是一个人的舞台,她并不需要一个人完成杀荣安帝的任务,她这颗棋子,就是要配合众人,打荣安帝一个出其不意。
甲骨断魂匕已经被殷嘲藏在琴腰里,经晏行之手,送到了碧沉手中。
当时碧沉看到这样一把名琴被当做甲骨断魂匕的掩饰,也是一阵心痛。
一切准备已经做好,只待好戏开场。
……
次日。
八月十五,中秋佳节。
还是清晨,荣安国各处就热闹了起来,驻扎在各地的官兵精神也有些松懈。
“桂花酒嘞!客官,进来喝一碗吧!”
临顺酒庄的小二站在门口,对每一个经过的人吆喝道。
这是荣安国最大的酒庄之一,中秋向来有喝桂花酒的习俗,此时已经有不少人听到吆喝声,成群结队地进去喝酒闲谈。
“小二,你家酒庄的酒,够烈吗?”一个穿着邋遢,皮肤黑黝黝的大汉来到酒庄门口,对着正吆喝的小二问道。
“这就要看客官要喝什么酒了,桂花酒肯定不算烈,但我家酒庄里面还有别的烈酒,客官可以凭自己的喜好选择,绝对能让客官满意。”
“那给我上一碗最烈的酒!”大汉道。
“客官这边请。”小二连忙邀请他进酒庄,找了个空座,让他坐下。
“最烈的酒好。”一个沙哑苍老的声音紧接着在他耳边响起,把小二吓了一跳。
这是一个看起来五六十岁的老头,拄着拐杖,自顾自地做到了大汉旁边,道:“也给我上一壶最烈的酒!”
“这……”小二看向大汉。
“这是我兄弟,上酒就是了。”大汉不满道。
“好嘞,好嘞!”小二连声应道。
“等等,小二,我也要一份!”
门口传来的声音让小二一惊,瞧见一个叼着桂花糕的青年,也坐到了大汉这桌。
“街上这么多稀奇玩意,你两怎么看都不看就跑这来了,来就来嘛,也不告诉我一声,可让我好找!”青年似乎很不满,转头见小二还在愣着,斥道:“还站这干嘛?去拿酒来啊!”
小二被他们这桌人的组合搞懵了,心里还在想到底是哪家的父子孙,怎么长得一点都不像?被他这么一提醒,一个激灵反应过来,忙去拿酒。
拄着拐杖的老人捋了捋胡子,看了一眼青年人,道:“年轻人,脾气不用着那么冲。”
青年人不高兴了,又掏出一块桂花糕扔嘴里,含糊道:“我乐意,你管我?”
一旁的大汉听了,皱眉提醒道:“行了,都闭嘴,别引人注目,坏了计划!”
与此同时,妙岚宫。
碧沉站着,由侍女帮忙,穿上了今晚献艺要穿的衣裳。
这衣裳极为繁复奢华,本来碧沉只想穿得简简单单,但荣安帝不喜,命人给她制了现在这件,看上去非常夸张的衣裳,说是不能丢了皇室脸面。
这可以说是荣安国头一回了,没有哪个琴师在没有封妃前有这种待遇。
碧沉也是没办法,只能穿上那件拖尾都比她身高还长的衣裳。
这穿上以后行动起来极为麻烦,特别是对于别有目的的碧沉而言,更是不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