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医院

“医生，我想，现在就捐献我的眼角膜。”

“可是，如果是人体器官捐赠的话，必须是意外之后，或者家属以及本人都同意才行呀。”

“我没有家属，我同意，如果现在有需要，我可以现在就捐，但我要钱。”

“要眼角膜的肯定是有的，这样吧，你先做个检查，我给你打听一下。你？为什么想捐掉？”

陈明苦笑一声，“反正，我也快死了，我唯一能捐的，也就眼角膜了，就当，别人替我看看这个世界吧，美好的世界。”说完，他笑了，笑的释怀。

医生都是见惯了生离死别的，对这种场面没有什么感觉，“好，那你先做个检查吧。”

陈明食言了，他之前跟苏陌说，他要捐献眼角膜，器官捐赠书都签了，可是他发现，他怎么努力，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凑够三十万。

但他又不敢去黑市卖，他怕当天，他就没命，只好找一个眼科来问。

结果出来的极其快，正好就有一个小男孩急需眼角膜，血型什么的，都可以，而且小男孩儿的父亲也愿意出价四十万来买，但陈明只要了二十八万，因为他距离三十万只差二十八万。

手术很快安排上时间，陈明是先拿到的钱，存到银行，安排了一个护工照顾自己，这才安心做了手术，当时苏陌给他的药他也没拿。

手术完事以后，陈明就由护工送回了黑水城，他说他想死在老家，在临死前，就爬到山上去，找个安静的地方。

护工好心给他稍微收拾了屋子，带了一床被子，架了个小桌。

当天便离开了。

陈明一直回避着，始终不肯见方茴一面。

秦一一踏进屋子，“陈明。”

陈明闻声回头，“秦小姐么？”

不知为什么，或许真的是因为没了视觉，所以陈明的嗅觉和听觉都变的敏感起来。

“秦小姐，你们？”

“陈明？你明明认识我们，为什么不肯转过来见我！”方茴有些急。

秦一一看了两人一眼，“方茴，你先出去吧，我跟他谈谈。”

“凭什么？凭什么我出去？你跟他能谈什么？”她已经有些失了理智，一双眼睛瞪着陈明的后脑勺，满脸的泪水。

“方茴，很快就好。”秦一一耐心调节道。

“方茴，你就听一一的吧，先出来。”小柒上前将方茴扶起来，将她馋了出去。

她虽然是百般不愿，但还是退了出去。

秦一一看着直到方茴彻底出了屋子，江秘书将车门关上，这才转过头来。

看着在角落瑟瑟发抖的陈明，将身上的外套脱掉，扔到了他身上。

突然被砸中的陈明，吓了一跳。

“回过头来吧，他们都出去了。”

陈明这才回过头来，“秦小姐，您的衣服，我不能穿。”微微吧xs8

“我不冷，但被你碰过，我也不可能再要了。若你不穿，扔了便是。”秦一一冷冷的说着，打量着陈明的上上下下。

“你眼睛？怎么回事？被谁报复了？听说你之前还和方茴进了一次医院。”秦一一看着他的眼睛说道，挥了挥手，确定他是真的看不见了。

“不，不是。我是自愿捐出去的。”陈明将身上的衣服拢好，感受到一丝丝的暖意。

“哦？”

“反正，我也活不久了嘛，起码，能做点有用的事。”

“苏陌不是给你药了么？怎么？这是自己不想活了？”

陈明笑着摇摇头，“方茴的妈妈说的对，我太自私，我死了之后我什么都不会再担心了，但是留下来的方茴，是最伤心的。”

“我曾经，跟他妈妈说我会努力改变自己，保护她。我食言了。她还是因为我受到了牵连。我发现，无论我剪什么样的头发，染什么样的颜色，纹身洗掉多少遍，都改变不了我之前的身份。都洗脱不掉我之前犯下的混账事，也消不了别人对我的仇恨。方茴跟在我身边，只有更坏，没有更好。”

“那若果她说她愿意呐？”秦一一安安静静的看着他，她也蛮惊讶的，自己居然能听进去他说这么多。

“不，我不愿意，因为我爱她，我不愿意她因为我而受那些苦。我宁愿去死。反正，我也一直都在等待死亡，太痛苦了。”

陈明背靠在墙上，望着并看不见的房顶说到。

“你就是来等死的么？”秦一一又问道，一开始觉得他不争气，如此看来，他想死，也是有理由的。

“嗯，反正，园长也已经去世了，园里的孩子们也都有了好的归宿，我也没了牵挂，也该远离方茴。”

他突然低头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

“我笑我自己居然把自己说的这么伟大，我明明是讨厌这个世界，讨厌所有人的人居然到了最后在这里为别人着想，真是讽刺。”

“算了，就是因为我自己自私吧，每两三天，身体就会痛的死去活来，我受够了，不想忍了。与其每天担心什么时候死，不如直接等死。”

“陈明，我当初帮你，就是因为认为你是个有情有义的人，可是我帮你的条件，是不许伤害方茴，可你看看现在的方茴，你觉得，你做到了么？”

陈明忽然就安静了。他知道，他没有做到，可是，他觉得自己做不到。

秦一一没再说什么，准备转身离开。

“秦小姐。”陈明叫住她。

“秦小姐，算我求你最后一次，最后一次，你别让方茴进来可以么？我不想让她看到我这一面。”

“你要我怎么拦？”秦一一回头问道。

“我……”陈明语塞了，他也不知道，但是他确实不想让方茴看到他现在这个样子。

“那你会跟她回去么？”秦一一不死心的转过头来问了一句。

陈明却笑了，“我一个快要死了的人，回哪？我这幅样子，哪儿还有脸跟她回去。”

“好，明白了。”秦一一转身走了出去。

陈明，她帮不了，也救不了了。

陈明看着她的方向，虽然看不见，但是可以感知她的离开。

他嘴角向上扬起，笑着笑着，止不住的眼泪留下来。